“进来。”

她并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卧室, 扶他睡觉时去过，替他拿手表时去过，偷偷把他说用不上的洗澡椅放进浴室时也去过。但是只因为害怕半夜过去, 是第一次。

带着某种经不起推敲的原因。

黑暗在身后驱赶着她, 雷电交加的声响无限拉长了她梦魇里的恐惧，她紧了紧怀里的枕头, “那、那我进来了。”在下一声惊雷炸开之前她推门而入。

卧室床头灯、书桌上的老式台灯都亮着, 橙色光影不至于昏昧。她知道顾翊礼平时并不喜欢休息的地方太亮，所以不工作时他只会点一盏暖黄的氛围灯。

此刻他并不在床上躺着，而是靠在床前的春凳上。打了石膏的腿伸直, 左腿曲着, 双手手肘都向后搭在软垫上，状态极为松弛。他视线缓缓收拢定在门口, “不是害怕麽, 站那麽远干嘛？”

他看人的眼睛总有几分缱绻深情。

怀里的枕头被温若抱紧, 那是她安全感的来源，但好像进了卧室之后, 她的不安感却慢慢被局促替代。她一动不动，抿嘴道：“这麽晚你还没休息啊？”

这次和医院那次她去找他不一样，环境不同。冷冽的空气中飘着清新深沉的松木香，专属气味意味着私人属性, 她站在门边脚下似乎有道无形的警戒线——卧室只能和会産生身体亲密的人分享，尤其在深夜。

——异性间的亲情到这, 也该学会止步，互相尊重懂吗？

这是她儿时私闯顾翊礼的房间之后t，被他上的一课。以前她就觉得哥哥是个古板教条的人，小哥顾闻璟就不会有他那麽多屁规矩，他总是撒欢儿了带着妹妹们在自己床上蹦。

顾翊礼目光微擡，似笑非笑道：“休息了就接不到你电话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确实还在处理一些事宜，违背某人立下的规矩。

“哦。”垂下的头点了点，她视线漫不经心地在脚下游离，用纤细的音量嘀咕：“不听话还拿我当借口。”

她也不是瞎子，桌前的台灯亮着，文件夹敞开在不知名的某一页，钢笔脱了笔帽躺在纸张上，这不是半夜工作能是干什麽？

但她并不打算拆穿，兄妹间的干预也该有限度。

最主要的是有次她认真算了笔账，以现在的状态努力工作一年能挣到多少钱？什麽时候她的价值才能过亿？她想在顾翊礼那找到赚钱并不容易的认同感，所以问他：“哥，你挣一亿最快需要多久时间？”

顾翊礼停下正在敲击的键盘的手，转身平淡地回她：“最快话也许就是回你话的这一分钟内。”

她不可置信，“一分钟能挣一亿？”

“也许不止。”

“......”

她甚至想让顾翊礼教教她，扒着他胳膊真诚发问：“那你还这麽努力？你考不考虑把这个方法论卖出去？”

顾翊礼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再缠着我，我也可能一秒亏十亿。”

她举双手投降，不敢了。

顾翊礼说：“金钱并不是衡量工作价值的唯一标準，资本家的目的是赚钱，但也不仅仅只是赚钱。经济可以强国，任何领域的兴盛都可以强国，这需要很多人的努力。”

从此以后，对于超时工作这件事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嘀嘀咕咕什麽？”显然顾翊礼没听清她的揶揄。

“没有没有，”她擡头望过去，束肩敛息道：“我只是想说，有个24小时待机的哥哥真好。”

“......”

一道闪电落下，窗外闪白，随之惊雷炸开，像天空开了炮一样，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惊人。温若毫无设防地被吓到蹲下，捂紧耳朵。

“那、那是什麽？好像有人！”她闭着眼睛靠感觉指向窗户的方向。白光闪过的时候她好、好像看到了一张人脸。

顾翊礼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冷静，转头看清楚了她口中所谓的“人”，其实一个小型装饰雕像，故而戏谑地挑起一边唇角，“不是人，是天使。”

闻言，温若更不淡定了，把脸埋进枕头里“啊啊”叫了两声：“那是鬼啊！！！”

枕头都快被她揉成面团了。

顾翊礼：“......”

大半夜的，他忽然来了兴致，不鹹不淡地给她预警：“嗯，过去抓你了。”

呜呜呜——

温若感觉浑身长刺了，扭成一团哭喊道：“你劝它走，别过来抓我，呜呜。”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并不妨碍她怕鬼！从小就怕，二十多岁了也害怕！之前在国外和同事一起去鬼屋，她是一路闭眼跪着出来的，第二天嗓子就喊哑了。她小时候去过鬼屋，但没想到国外的更恐怖，果然外国人少，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