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不常下雪，但是佳道十三年的冬天，步凡从鬼间回来后，却见证了很多场暴雪。

天很冷，雪很大，好像一切都隐没在白茫中。

“娘亲你不开心吗？”司屏探着脑袋，伸出小手，努力地抚去步凡眼下的雪花。

“就是感叹，”步凡沙哑着开口，将不知何时留出的眼泪擦去，“感叹有些人，要一直留在冬天。”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跨越。”司珏将名贵草药放在地上，宽大有力的双臂环抱住她们，“小凡，我们回来了。”

时光荏苒，节令更替，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冬天。

司家家主和副家主回来的讯息，在第二日传遍司府和整个小周城。登府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府内如春日般繁忙。

热闹和熙攘是前院的，步凡屋中很安静。阳光很好，桃花很香，她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洗漱过后，司屏一手牵一个，咯咯笑着走进娘亲屋中。

自来熟的小娃子，牵着外公外婆的手，眼睛闪闪望着步凡：“好开心，是外公外婆。”

司淩儿笑得很淡，但眉眼一直是弯着的，步凡笑笑，入座吃起晚饭，与他们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二十二岁生辰。

“他既然死了，就这样吧。也是这少年的命。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九死一生。之后再为你选个新师弟，看看我家小凡，更瘦了。”

饭间，司珏突然感慨起来，望着女儿手背上凸出的青筋，一脸认真。

步凡夹菜的手微抖，不动声色回複：“最近没有这个打算。这三个月，我一个人，挺好的。”

“哎呀，小凡就别谦虚了。你放心，爹爹我这次，保準还找个俊美的。”

“爹，我，”步凡无奈笑笑，“我还不至于这麽……”

她说不下去了，继续低头吃饭。但说实话，这饭菜味道真的很一般，一看就是爹爹做的。爹爹心意很好，下次少做点就更好了。

“家主！”

“何事？”司淩儿睿眼望向门口的司千水，突然狠厉下来的气质让怀中的司娃子一惊，饭哽在喉间咽不下去。

“乖，没事。”她柔声安慰。

“嗯？”见门口无人回答，司淩儿微微擡眸。

“……”这才是熟悉的感觉，司千水赶忙从震惊中回神，“有师弟发现，文青山山脚有鬼气。”

“应该是请的那位鬼友，”步凡快速站起身，这饭她真的吃不下去了，爹爹以后不做饭，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今日府中人多事忙，家主副家主未来得及送他回地府。

一直在人间待着也不是事。你们继续吃，我自己去文青山找他，送他回去。也顺道去文青山散散步，晚回来些，你们不用等我。”

文青山就在司府旁边，属于司家管辖，况且家主都回来了，不会出什麽问题。司淩儿点点头：“吃好了？”

“好了好了。”

“哎嘿！你看小凡都吃完了，我果然进步了！”司珏笑眯了眼睛，挥手送女儿离开。

步凡点点头，飞也般向文青山靠近，鬼友银发红眸，安静地坐在树下运功，步凡向他感谢一番后，画了张传送符送他离开。

待到符纸化为灰烬随风远散后，步凡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散：“出来。”

身后有动静传来，下一秒，后背一热，有人轻轻扯住她衣角：“师姐最好了，今日见到师姐，真好。”

步凡别开司伞的手，转身望他：“你是能耐了？赶在爹娘回来之际肆意用巫术，让司家子弟以为是鬼气。”

鬼兄安安静静地运气，鬼气只会在文青山附近显示；若能传到司家，绝不寻常。

“今日他替你扛下来，明日呢？他走了，我该怎麽解释？”

“师姐……”

“别叫我师姐，你太不听话了！”司步凡后退两步，虽然鬼兄走了，她还是为此感到心惊。要不是睡得好，她早就要被气昏了。

“对不起。”司伞垂下眼眸，“就是太想见师姐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师姐对不起。”

少年说着，轻轻靠近司步凡。不知怎麽回事，自打去年六月她离开司家后，回来对他多了些疏离。

明明之前，师姐对他很好的。

这般想着，司伞轻轻握住步凡的手，像之前他们小时候玩耍那样。

“既然感觉到疏远，为何还要贴上去？”很冷的声音，带着很冷的空气。

“呵！你果然还是来了。”司伞一把握住步凡的手，锐利的眸子望向前方银发者，“程卿云，私闯凡间，当杀。”

作为鬼间事变的亲历者，司伞当然知道程卿云的真实身份，为着师姐的缘故，他忍着没说。但他知道，只要程卿云一来凡间，按照鬼令，就当被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