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来找…” 周一念一时间不知道这一次远远会用哪个名字，于是直接拿出了她的照片。

“你们知道这个女孩住那里吗？”

看到照片里女孩的那一刻，满院子里的人突然愣住了，那一剎那的沉寂让人毛骨悚然。连女人怀里不懂事的孩子似乎都感受到一丝不祥的气氛，不安地哭闹了起来。

“你走吧，她不在了！”女人一边哄孩子，一边说道。

不在了。

这三个字周一念莫名熟悉。她忍不住猜想，难不成她真的和聂宇一起消失了？一起失蹤了？

“她有说去哪儿了麽？” 周一念执着地继续追问。

女人低头沉默片刻，悠悠地挤出了另外三个让周一念意想不到的字。

“她死了……”。

周一念楞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风筝被突如其来的暴风卷走。

“请问……她是怎麽死的”

周一念听着自己的发问，感觉是从另一个人口里说出来的。以前的她从来不会突破边界问出这样的话，她很懂事，很礼貌，竭力压抑自己，不去打搅别人。然而不知什麽时候，她变了，变得她自己都不认识了。现在的她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

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跳楼自杀。”

第七章.后来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后来》

那是十一个月前的一个台风夜，滂沱大雨被狂风肆意地搅动，犹如子弹一般在黑暗的夜空中穿梭扫射。路边的行道树在风中摇曳做着最后的挣扎，而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花小草早已禁不起蹂躏，彻底放弃了抵抗。

“轰！”

伴着一阵电闪雷鸣，一身白裙的吴远远像脱了线的风筝，从空中急速坠落。

因为电闪雷鸣风雨太大，又是个城中村老小区没有巡逻的保安监控，她的坠落彻底融入了雨夜的一部分，尸体是在第二天清晨才被晨练的大爷发现的。

在邻居你一言，我一语中，周一念仿佛置身于远远自杀的那一个狂风骤雨的台风夜。

据房东大姐说,在远远出租的那间顶层小阁楼里发现了她留下的一封遗书，还有满满的一屋子奢侈品。遗书上说她一直有躁郁症，感情屡屡受挫，不符合收入的浮夸生活消费欠下一大笔债务，想要通过歌唱选秀前往大都市发展的机会也因自己没钱没势而失之交臂，于是万念俱灰决定一死了之。

置身于吴远远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短暂居住过的小阁楼，周一念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一片晕眩。她仿佛在房间里嗅到了聂宇熟悉的味道，看到了他的身影，触摸到了他的温度。一个让她后背发凉汗毛直立的猜想在脑海里如浪潮一般越卷越高。

如果说自己的自杀是聂宇处心积虑的一手谋划，那麽或许吴远远的自杀也是他的无情手段？或许是害怕暴露婚外恋情？或许远远借来的钱其实都给了聂宇？或许她死的那个晚上，聂宇也在现场？

周一念扶着剧痛的额头逃出阁楼，大口呼吸着空气。她转念一想，或许一切都只是自己被害PTSD的无端妄想？有时候人很极端，之前自己回忆里的那个明媚笑容的聂宇，如今回忆起来在她的眼里笑容都变得有些狡黠阴邪了。

理性回归，周一念意识到方才的猜想不过都是悬在空中的念头罢了，她手上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

思前想后许久，周一念还是将自己手头有关吴远远和聂宇的一切告诉了包警官。从包警官口中，她得知吴远远的死已经以自杀结案，至于会不会重啓自杀调查，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向周一念透露。

就这样，周一念手里所有的线索都断掉了。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她的生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她坐立难安地守在家里，如同坐牢的犯人一样等待着有关聂宇的消息。

做饭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此刻的聂宇在吃些什麽？会不会因怀念家里的饭菜，而感到后悔；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聂宇会不会偷偷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机会再杀死自己？拿起小提琴想要练习时，她也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再次见到聂宇，他们该会如何面对彼此？她会突然歇斯底里麽？还是会麻木不仁？

这些疑问思虑将周一念的脑里的空间全数占据，她再没有閑暇的空余用来重新萌生结束性命的念头。直到一通来自包警官的电话打破了她困在思绪里的平淡日常。

然而周一念怎麽都没有想到，后来的他们重逢会是在停尸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停尸房，上一次还是女儿去世的时候。她小小的身体放在金属的台面上，仿佛是个放错地方的洋娃娃，一切都显得那麽不真实。周一念发疯一般，沖过去用双手捧住了女儿被海水泡发胀了的小手，恨不得立刻燃烧自己的所有的生命，捂热眼前冰冷的女儿。然而上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