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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的遗言(19)

作者:夏木实 阅读记录


就在女儿出生不久后,吴娥发现丈夫竟然想要偷偷卖掉女儿还赌债。她发了疯地沖上前阻拦,却遭到了丈夫残忍的毒打施虐。暴力上头的男人甚至拿起了一旁的菜刀,给吴娥的手臂留下了那一道再也无法磨灭的痕迹。男人说这是教训,让吴娥好好记住,下次再敢反抗,会打死她。

“还会有下次麽?”

一个声音萦绕在吴娥耳边。然而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而是拿起落在地上已然沾满血渍的菜刀,发动了她第一次的反击。这猛地背后一刺,正中男人的心髒。

“这个残忍的男人居然有心!”

吴娥忍不住在心里念叨。

然而这一刺,也让她和出生不久的女儿就此分别。离开的那天她没有钱财留给女儿,只留下了那盘自己最爱的邓丽君《我只在乎你》的专辑磁带。她祈求上天,自己女儿的生活能和甜美的歌声一样。

服刑出狱后,吴娥曾试着回到丈夫的老家找寻女儿的蹤迹,但只得知十多岁的女孩去了自己生活的海岛。女儿是为了去找自己麽?吴娥忍不住猜想,连夜买票,奔回到了家乡。

她回到了曾经的小渔村。然而村子像是个密封的保鲜罐,所有的人和事在村里人口中一直沉浸在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被忘记。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吴娥犯的事似乎被风干保存了,即便是失去了新鲜度,但依然没有失去滋味,依旧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吴娥的大哥、嫂子,弟弟,弟媳,也成了连带的受害者。如果说村子里的人是驱赶吴娥的判官,那她的亲人就是执行的刽子手。带着一衆亲人的劝说,吴娥识趣地离开了。

吴娥被亲人放弃了,但她并没有放弃找寻女儿。她漂泊到了来到海岛的城市里打工,内心期待着女儿或许也在这里。而且在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人在乎她这麽一个样貌平平,手臂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的中年农村妇女。保洁阿姨、月嫂、餐厅员工只要是能干的工作她都做过。每一个蜷缩在格子间的夜里里,“找到女儿”成了她第二天醒来的动力。

然而日複一日的醒来,女儿的下落还是如同大海捞针。而她的前科也像影子一样跟着她,让她举步维艰。更可怕的是内心的孤独在心里蔓延,让她窒息难耐。

一个闷热的午后,吴娥在一家年轻人聚集的餐厅打零工,不小心被困在了冷冻室。蜷缩在冰冷的冻库里,和一排排的冻肉一起作伴,“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了,她再也找不到女儿了”绝望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回响。

后来被冻迷糊的她被发现急救送往医院,也是在那儿,她遇见了转机。

同样因杀死家暴丈夫和吴娥一同服刑的大姐出狱后跟着妹妹搬到了海岛,在海边小村开了一家民宿。吴娥出院的那天她刚好来看病,竟然就这麽阴差阳错地重逢了。

无家可归,也没有任何依靠的吴娥被大姐收留,在民宿干起了保洁。在大姐的帮助下她也终于收获了女儿的消息。

听说她已经自己改了当初那个要卖掉她的男人给她取的姓名;听说她唱歌很好听,笑容也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听说她现在在海边酒吧卖唱为生;听说她有更大的梦想要到北京去。

在赶去见女儿的路上,吴娥胃里翻涌着几十年积攒的複杂情绪,有喜悦,也有恐惧,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然而当她寻到女儿的租屋时却没见到那个她等待期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而是一句冷冷的她几天前跳楼自杀了。

听到女儿自杀的消息,吴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第一个反应是笑,这真他妈是上天给自己开的玩笑吧?然而看着女儿阁楼空蕩蕩的房间她笑不出来了。

在女儿的房间里,吴娥发现了当年分别前自己留给她那盘《我只在乎你》的磁带,还有一台女儿专门淘来听磁带的二手录音机。看着这俩物件,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吴娥眼里倾泻而出。

回到家,吴娥独自一人拿起耳机听起了女儿留下的那盘磁带。熟悉的前奏响起,将她拉回第一次抱起刚出生不久女儿的一刻。她柔软温暖的小身体倚靠在自己胸前。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麽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然而那母女相依的温暖回忆随着音乐戛然而止。女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磁带里。

“那是女儿的声音!”吴娥忍不住地惊呼。然而接下来女儿甜美声音讲出的遭遇,却让她咬紧后牙槽,攥紧了拳头。

在磁带里吴远远录下一段长长的认罪自白。

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在他的哄骗下借下一笔笔高利贷,最终彻底被男人操控。男人告诉她,有一个办法能够搞到钱。只要把他女儿“绑架”带走,他的老婆一定会付一笔高额的赎金。她老婆爱女儿胜过爱他胜过爱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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