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借口和上次那个“这麽好的琴太难得了”一样拙劣，但就像他想让禾慕多几天假期一样，禾慕也希望他之后的事情一切顺利，于是拽着他衣袖的手果然松了松。

“你真的要弹吗，”禾慕脸上担心不减，“你真的想弹吗？”

周彦又安抚地拍了拍她，拉着她走到报名处。

“周彦，”他低头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转头看向禾慕，“禾律师家属。”

登记的工作人员调侃地看了一眼禾慕，在报名表上写下了名字。

“第十一号啊，”工作人员递了一个手环给他，“一会过来候场就行。”

周彦道了声谢，拉着禾慕又走回了甜品台。

“你要去準备一下吗？”禾慕左右张望了下。

“不用，”周彦又给她塞了个福袋蛋糕，自己也取了一杯饮料，“放轻松。”

禾慕看着周彦手上的粉蓝色手环，伸手摆弄了下：“这手环还挺好看。”

她正偏着头看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禾慕，”她一转头，就看到祝博明远远地朝她摇手，而后，目光也落到了周彦手上的东西上，“周老板这是报名了？”

周彦点点头。

“唱歌？”

周彦摇摇头：“钢琴。”

“钢琴啊，”祝博明转头，台上正有人在调试那架透明的三角钢琴，“没记错的话，咱们律所有好几个钢琴十级的，你也是吧？”

“没考过级。”周彦垂眼笑笑，“纯爱好。”

“那就期待你的表演了，”祝博明把手里的香槟杯递过去，和周彦碰了碰，而后转头看向禾慕，表情更亲近了些，“怎麽，想放假了？”

禾慕笑笑：“春节假期，谁不想多来点？”

祝博明说了句也是，台上已经开始表演，于是站在他们身边，转身看过去。

唱歌的人禾慕也认识，是隔壁诉讼组的一个年轻律师，平时团建都属于麦霸级别，站在台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麽，有些发抖。

“业余的确实，只能图个乐。”祝博明摇摇头。

禾慕皱眉，懒得在这和他意有所指地打哈哈：“那不是周律吗？”她指了个方向，“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她抱歉地朝祝博明笑笑，拉着周彦走向另一边。

“真奇怪，”禾慕轻轻“啧”了一声，“祝博明以前也没有那麽讨人厌啊。”

周彦低头看着她，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周孜一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两个人，目光同样落到周彦的手环上：“哟，”她一挑眉，“弹钢琴啊？”

周彦点点头：“上去试试。”

周孜一站的这个位置人要少很多，三人得以安静地聊了聊天。

“下面是第十号参与者，十一号可以过来做準备了。”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周彦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禾慕身边的小桌子上，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走了，”周彦拍了拍她的头。

周彦紧不紧张禾慕不知道，但禾慕知道自己真的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周老板那麽多年没有在衆人面前表演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侧台的人，有些期待也有些担心。

十号选手是禾慕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大概也是谁的外援，算是今晚唱得很不错的了，但禾慕依然无心欣赏。

一首歌唱完，舞台上灯光变暗，再亮起时，聚光灯已经落到了台上靠后的那架钢琴上，周彦一身黑色西装，坐在琴凳上。

禾慕擡起手机，聚焦在他身上，第一个音落下时，她就发现周围的人都渐渐止住了聊天。

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之一，李斯特《唐璜的回忆》。

连禾慕这种只是对古典乐稍感兴趣的人都一下子听出了这首曲子，行云流水，气势磅礴，和从前周彦弹给她听的曲子不一样，这首歌明显就是为了炫技。

就算是对古典乐一无所知的人，也能感受到演奏者精湛的技艺。

除她以外，周围逐渐有其他人开始录像，但禾慕的感官完全被台上坐在聚光灯下的人吸引着，目光甚至不愿意透过手机屏幕去看他。

如果说从前她从周彦的音乐中感受到的是浪漫和情感，那今天就是终于意识道这个人身上背着“天才少年”的名号。

坐在钢琴前的他和在甜品台前的他神情是不一样的，带着些肆意和张扬。

这还是他很多年不碰钢琴了。

眼前人和那个模糊视频上的少年重合在眼前，禾慕想象着他曾经意气风发，坐在比赛台上的样子，眼眶忽然有些泛红。

十四分钟的演奏，台下从觥筹交错到静谧无声，乐曲从激烈转向柔和，强弱交替，舒缓悠扬，最后几个八度跳音之后，曲子结束，衆人才从怔愣中缓神，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