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者的自述

惊尾

序——哲学家

“我们在一次次的痛苦中成长”

他那双温柔的灰色眸子看过来时，我已望着那片云发了很久的呆。

“什麽？”

我回头，看见他棕白的风衣角被海风吹起，又不再落下。长长的米色围巾胡乱地翻卷，像幼时我曾不慎打开的卷轴。

“我们会在潮汐里获得永生”

*

“你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

含着轻笑的声音和着高跟鞋的轻响已经预兆了来人。

“早啊，你也来看日出？”她朝着我挥了挥手。

“不然三点起床的意义在哪儿？”我笑着反问她。

*

就这样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閑聊了许久，直到搭在桥旁护栏上的手已泛酸。

“很遗憾，今天没有太阳。”

迎着她的目光，我点头看了看腕表：7:43。

“那可真是遗憾。”

她噙着笑和我说了再见，先行离去。

*

“太阳可不会一直升起。”他突然出声。

“那它也不会一直落下。”我反驳他。

“……”

他第一次在和我的争论中沉默。

“我们总得相信些什麽，在这个虚妄的年代。”

顿了顿，生怕说服不了他，我又补充：

“比如说……太阳会升起。”

“你赢了。”他耸了耸肩，和我看向同一片云。

“可事实证明你们都错了。”她去而複返。

接收到我们疑惑的眼神后，她爽朗地大笑了几声，说：“太阳已经枯竭了。它停在了轨道半空，现在景点都搭好了，不去看看吗？”

金乌悬空，进退两难。

可它又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卖点。

*

确实很壮观。

可它看起来又很可怜。

在得到工作人员的许可后，我小心地摸了摸这颗在以前是人类必需品的星体。它不像远古的诗歌扉页上描述的那样热，像虚无缥缈的真理。

“它不会再升起来了”，工作人员说，“依靠它赚来的资金足以再研制一颗人造太阳。而修複它……”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成本太高了。”

我黯然，收回了我的手，指尖仿佛还有余温。余光看见他轻轻地用拇指逐个拂过右手的四个指尖，而后不适应地在风衣上擦了擦。

我收回视线。

*

回程又经过那座桥，说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的景色——也可能它们本就没什麽区别了——那座桥依然在那里，我不知道它是否得知“太阳展览”这个景点，可又无端的觉得它很悲伤。

我往海边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块怪石上，重心难免有些不稳，我将双臂展平、擡高，有些好笑自己怎麽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可我本来就是个孩子。”

我喃喃着。

——我至今仍在“太阳系”这个母体中。

*

“ ' 拯救太阳计划＇？好疯狂”

她靠在椅子上，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慢慢喝了一口杯中不知名的液体。

“不可行。”

他将围巾细致地叠好，然后将这个小四方体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为什麽？”

“秩序已经崩塌。”他说。

“命运终将重啓。”她说。

“不可倒行逆施。”他说。

“人类渺小无力。”她说。

“可是我的命运盛大。”我说。

毫无疑问的，这个计划开始了。

他们对我主动送死或在人们口中获得永生的行为表示不解，可也无法制止。

那只能跟随。

*

云来海是我们的第一站。

重啓——临塔

云来海，旅程的第一站，也是我们有记忆起便记得的地方。

*

走在沙滩上，已经快干涸的云来海丝毫不能阻止我们争论的乐趣。

“人类明明那麽弱小，又有那麽多所畏惧的东西，可为什麽这个种族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智慧。”

“那是根本原因。我认为武器是直接原因。人类靠武器在这个世界上茍延残喘。”

“可现在机器人、仿生人的智慧要比人类高。”

“是情感。”

“情感？”我不解。

“人类学会了敬畏和尊重。”他回答道。

“即使现在已经丢失。”她罕见地没有笑。

*

塔，是我们一直记着的一个意象。

它向下通，向左通，向右通，连向四面八方。

——可从不超过地平线。

*

“喂，我都忘了你们叫什麽了。”

我倒着走，在提防被碎石绊倒的同时和他们说。

“无关紧要。”他语气平平。

“不值一提。可如果你想知道……”她犹豫了一下，步伐有些放慢，良久，她沖我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