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似乎，已经进去很久了。

“钟情？”

祝芙试探着喊她的名字，挨个拉开厕所门。

却不见钟情的身影。

轰隆。

一声闷雷滚下。

暴雨顺着窗户钻进来，迅速淹没了窗台。灰t色与绿色之间，摇动着的，是郁郁葱葱的树影。

狂风鼓动着，将窗户彻底吹开，斑驳的玻璃窗上，倒映着她惨白的脸。

钟情不见了。

比心跳声更为急切的，是她的双脚。

几乎是小跑着，祝芙回到了休息区。

也许钟情上完厕所，已经自己回去了呢？

她推开门。

床上空蕩蕩的。

钟情真的不见了。

暴雨如注，无穷无尽的水幕自眼前漫过。

忽然有什麽吸引了她的视线。

祝芙静静走过去，内心深处却正逐渐坍塌。

钟屹和小文，也不见了。

要报告给园长吧。

那剩下的孩子们呢？要是她离开了，再有人偷偷跑出去呢？

祝芙急得想哭，却明白这时更应该冷静。

她抖着手翻出手机，找出园长的联系方式。

嘟——

嘟——

漫长的两秒。

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林园长……”

-

三个孩子不见了的消息很快在园内传开，所有老师都被叫了回来。

林园长冷静地报了警，有人安抚着其他孩子，有人在学校里搜寻死角，祝芙靠在楼梯背面，脑袋一片空白。

是她的疏忽。

本来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她就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是她掉以轻心，没有跟着钟情。她那麽小，自己怎麽就听了她的话，放她一个人进了厕所呢？

许多画面翻涌着钻进脑海里，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暴雨之中。

雨水不断翻涌，自小腿涨到胸口，最终漫过她的口鼻。

脸好麻。

要喘不过气了。

……

“喂。”

声音自耳边响起。

紧接着，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深呼吸，祝芙，听到没有？深呼吸——”

“屏住——慢慢吐气。”

“再深呼吸——”

知觉终于缓慢恢複，面前却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呜呜，惬意……”

泪水比声音更早决堤，她几乎泪流满面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惬意，我闯祸了……我太粗心大意了，我怎麽这麽不小心啊……他们那麽小，外面、外面还刮着大风，下着雨……”

“惬意……都怪我呜呜呜呜呜……”

泪水自眼角落下，几乎铺满整张脸。刘海和眉毛黏在一起，到处都是水痕。

“别哭了。”他慢慢张开手臂，回抱住她，一下一下，安抚似的轻拍她的后背，“是我的错。”

他喃喃，“是我想错了。”

抽泣声慢慢弱下去，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祁野逸沉默地将她抱起来，缓缓走向楼梯。

朦朦胧胧，祝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下着瓢泼大雨，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头。巨大的悲伤将她淹没，呼吸几欲停止。

恍惚之间，她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呢？

她怎麽躺在床上？

“醒啦。”温柔的女声传来，“不用怕，这里是老师们值班休息的地方。”

祝芙转头，对上一双同样温柔的眼。

是温心。

“你怎麽……”

话没说完，她忽然有所意识。

是啊。

她也回来了。

毕竟出了这麽大的事。

然而温心只是看着她，眼睛里依旧带着轻柔的笑。

她想了想，忽然轻声开口。

“你刚才做了噩梦吗？”

祝芙点头，悲伤再次翻涌，就连喉咙也变得苦涩。

“哦。”温心沉默了一会，再开口，语气也染上了些淡淡的笑意，“你刚才在梦里，叫了他的名字。”

她顿了顿，迎着祝芙疑惑的神情，“我是说——祁野逸。”

昏倒之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清晰，祝芙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忽然被粘住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温心却好像知道她想问什麽。

“好奇他去哪了？”她扯起嘴角，“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呢？”

雨幕沉默地洒下来，像一张密密的网。

温心的声音就在耳边，却仿佛隔着一个又一个雨夜，变得很远很远。

也许遥远的不是她的声音。祝芙恍惚地想。

遥远的，是存在于她口中的那个，关于祁野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