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野没有回。

后来的每次探监，他都不见她。

杨萍进入探监室没多久，陈寂野就被警察带了进来，杨萍隔着玻璃看着他走过来。

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没有瘦很多，眼睛和以前一样黑黑的，像被水清洗过，只是整个人略显阴沉，眼神空洞而黯淡。

陈寂野坐下之后，拿起电话喊了声：t“妈。”

杨萍答应了一声，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吗，睡得惯吗，吃得好吗。”

陈寂野说：“嗯。”

杨萍松了一口气，说：“吃饭和睡觉是最要紧的事情，你把自己顾好，别让我操心。”

陈寂野笑着答应了下来。

聊了一会儿之后，杨萍又问：“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肯见森森，她也挺不容易的，每次都大老远跑过来。”

陈寂野垂眸，好一会儿没说话。

每次杨萍提到这个问题，他都会把头耷拉下来，然后沉默一小会。

出事之后，陈寂野可以面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但是他没脸再见林最。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知道被命运的捉弄人凭什麽是他？

很快他就意识到是他太贪心了，把自己几年半工半读的经验误当阅历，妄想通过这一点点的巧机，获得超出他能力範围内的财富。

所以犯了错，挨打要立正，他都认。

但是他有点良心，都不会再把林最和她绑在一起。

这不光彩。

陈寂野深呼了一口气，对杨萍说：“以后她再来找你，你不要理她了，你对她狠一点，别让她再蹚咱们家的浑水。”

杨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陈寂野却认真到有些郑重，他又强调一遍：“妈，你答应我。”

杨萍感觉有点窒息，眼角渗出了一滴泪，叹了叹才说：“你都这样了，还挂念她，她心里也想着你，你们俩感情这麽深，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拆散你们。”

杨萍说到最后有点哽咽。

陈寂野的眉头紧锁，都快拧成结。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情绪渐渐激动，鼓着胸腔，眼看要失控，警察走过来及时稳住了他。

后来探监时辰还不满半小时，他就离开了。

从监狱出来之后，杨萍远远就看到林最蹲在一棵栾树下，她走过去才看到林最把许多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树叶摆在地上，像是在制作一幅画。

林最察觉到杨萍，站了起来，喊：“婶婶。”

杨萍答应了一声，神色和往常没什麽两样，她们一起回了家，到家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相处。

直到林最返校，想给杨萍报个平安的时候，才发现杨萍把她的微信拉黑了。

她打电话过去，电话也拉黑了。

这让林最非常受伤。

她当晚又买了票，第二天中午赶到花楼村，杨萍家锁着门，她想拿钥匙开门，才发现锁是新的。

她顿时就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滑落，无论她怎麽努力，都擦不完。

林最在杨萍家门口等了很久。

杨萍工作到半夜，才骑着电动三轮车回家，车灯远远照亮，她看到蜷缩在大门口睡着的瘦弱身影，眼泪差点没忍住。

杨萍停了车，还没等她叫，林最自己醒了。

杨萍问：“你来干吗，不上学了？”

林最揉了揉眼，目光茫茫地喊她“婶婶”，又问：“您为什麽把锁换了，还把我拉黑了，我找不到您，很担心……”

“行了，你不要说了。”

杨萍打断她，走近两步，把林最从地上扶起来，面色上没有半分亲切：“森森，有些话婶婶确实早就该跟你挑明了。”

杨萍说：“寂野是为了给你筹钱才进去的，我之前一直没说什麽，不代表心里没有疙瘩。过去想着寂野蹲过监狱，以后再找对象就难了，所以才笼络你，想把你拴住。但你也看到了，寂野不想见你，他是真不喜欢你，我也就没必要强求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了，也别再去找寂野，我们都不会见你的。”

林最鼻子一酸，顿时又哭了。

她说：“婶婶，你说这些我是不会信的。”

杨萍冷哼一声：“随你吧。”

她掏出钥匙开门，林最哭着说：“我求你了婶婶，我知道你没怪我，你只是怕耽误我。”

杨萍看她一眼，说：“森森，咱们没有深仇大恨，我也不想再说难听的，你快走吧，别烦我了。”

林最喃喃哀求：“不，你别赶我，你别不要我。”

杨萍不为所动，转身去推车子。

林最想上前拉住她，为自己求求情，可又不太敢，怯怯地一会儿往前走两步，一会儿又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