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安静片刻。

“好的小Yetta，我不去。”老太太叹口气，手伸到桌对面，捏捏椰夕的脸，“那麽，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

蹦极的话题已经争论完，但椰夕还是隐隐感到不开心，说不清为什麽。

老太太敲敲桌面，唤醒走神的她，“不要丧着脸啦，来聊点有意思的事。看你四点钟方向那张桌子，一对情人正在分手。”

椰夕看过去，并偷听一下，果然，其中一方提完分手后双方都沉默了。

接着是长达两分钟的寂静。

像是电影结局定格的画面。

椰夕小声说：“他们为什麽分得这样奇怪？一句话都不讲……难道，没有要表达的愤怒和失望？你看他们的眼神，明明都很不舍得……”

老太太撇撇嘴，弯起唇来，“你跟江枫怎麽样啦？”

椰夕犹豫着慢吞吞道：“阿嫲，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他的一些事？关于他的性格和过去，我并不够了解的那部分……”

“哈哈，让我来帮你分析。”老太太立刻坐直，清清嗓子，双肘搭在桌沿上，“首先，他那种性格不是很好？对外冷漠，对你体贴，女孩们都希望遇到这样的男人。你要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有精力把感情分成许多份的……不像你，你从小对身边人都一样，热情积极，但没有人在你心中有特殊地位。比如现在，我要你马上说出你最好的朋友是谁，你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什麽意思？”

“也许，跟江枫结婚，与跟别的一个不错的人结婚，都没有很大不同。”

椰夕震惊，“怎麽会没有不同！”

老太太耸耸肩，“我随口说说，不用在意。”

椰夕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要深入了解一个人，似乎有点难。”

“当然，人的内心都是一片海，穷极一生也很难潜到对方的海底。”

“所以，万一爱错了？”

“爱怎麽会错？”老太太想了想，又改口道，“或者说，爱本来就是错的。怕什麽呢？通常当我们谈到一些很正确的东西，我们会想起科学、道德、法律和智慧；但当我们谈到错误与愧疚，总是想起爱。很正常。”

——这话被斜对面那桌分手的情人听见，那两人同时投来目光。

椰夕低头笑一下，“我们怎麽一直在聊感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爱情真的是很难得的，拥有就要抓牢。两个人相爱的概率，不见得比捡到钱的概率大。”

“哈哈，我以为你年轻时候跟很多人相爱过……”

“那些人只能说喜欢。真爱可以说是没有过的。”老太太的语气莫名变得激愤，自顾自念道——“我才不想要那些浅薄善变的感情，我只想拥有一段深度关系，像沉入千万英尺深的海里，跟一个人深深地了解、相爱，这很难吗？我一生都没有找到。”

椰夕：“……”

“没有找到那种爱情，但你找到了精彩的生活。阿嫲，很少有人像你这样活得丰富！”

*

这天下午，老太太说的最后一段话是：“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过关于一座岛的梦想。其实我想告诉你，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说总有一天要逃去一座孤岛度过余生的人，最后都没有去那座岛。他们都留在了陆地上，跟爱的人一起生活。”

*

未料到，那真的是最后一段话。

每次都是阿嫲在指引她。

那麽好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丧事但不用担心，全文氛围轻松到结局。感谢在2022-09-07 02:04:08~2022-09-08 23: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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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火葬场

又是一个炎热如常的下午, 白裙女孩拖着游魂般的步伐走过医院长廊。铁栏杆外的椰树叶摆动着风的热浪，完全未显出凉意, 就像肺癌晚期的无症状。

手中紧攥的只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几行字。

——我在老家有一个亲孙女，但我跟她十二年未见面，她父母离婚后, 不知她跟母亲去了哪里生活，一点音信也没有……我托人打听过好多次, 没有消息。遗嘱里标明一半遗産是留给她的, 假如将来你们有机会碰面，请你记得转交给她。

——亲爱的，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