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与自己一条心，刘氏怒气渐平，满口语重心长：“娘是为你着想。你大哥他算是脑子里发霉了，一心偏向姓霍的，咱们贺家将来的荣华富贵，全指着你了，你得争气，怎麽能叫那些个下贱货毁了前程。你以后好好干，娘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为你谋一桩体面婚事。”

“儿子定不让母亲寒心。”莫看他答应得头头是道，实则心里已然盘算啥时候去赌一盘解馋。

黄昏，刘氏掐着算着时辰，觉得贺勉该回来了，然而左灯右等不见人影，心下焦急，唯恐宋知韵暗中使坏，黄了美梦，便催促蔡婆子去外边瞧一瞧。

蔡婆子依言前往，孰料半道碰上犹如面色苦瓜一般的贺勉，忙忙止住，关切：“二少爷，出门前还欢欢喜喜的，一回来就这样，敢是小子哪里伺候不力，惹您不快了？”

跟随贺勉的小厮顺儿就在旁边，连连和蔡婆子挤眉弄眼。

“欢喜？我他娘的欢喜得起来吗！”未及蔡婆子会意，贺勉张口大骂，仍觉不够，粗蛮拽下花血本置办的衣裳，摔在脚底，来回踩踏，“信了姓宋的鬼话，我就是个二百五！”

蔡婆子心疼衣服，忙阻拦贺勉，一面喝令顺儿捡衣裳。

“二少爷，生气归生气，何苦拿它出气，这可是夫人的……”

话音未尽，贺勉又脱了脚上的靴子，一并扔下走廊，嘴里呼哧呼哧吐着气：“都怨你们，非撺掇我上那鬼地方，干等了几个时辰不算，结果被姓宋的耍得团团转！什麽大官，连个看门的都不如！她算老几，竟敢诓我去搬死人！要走还不让走，硬是闻着尸臭味、顶着大太阳，死命当了一整天的冤大头！”

蔡婆子自知没能耐消解贺勉的熊熊怒火，一壁差顺儿火速请刘氏过来，一壁臭骂宋知韵缺德，什麽难听拣什麽。

刘氏风风火火而来，加入咒骂宋知韵的行列：“我就说她怎会这麽好心，合着在这等着我呢！我也是大意，居然真上了她的当！”

受了大几个时辰的罪，贺勉筋疲力竭，堪堪住口，挂在回廊的栏杆上默不作声。

“儿啊，咱们不去了，不去了。快，扶少爷回屋歇歇。”怜爱压倒了愤怒，刘氏蹙眉道。

一顿繁忙，贺勉改头换面，汗臭、尸臭的刺鼻一扫而光，从头到脚清清爽爽，抽干了的血色重新注入脸面，看着精神多了。

“这个小贱人，和姓霍的一样恶毒！”刘氏抓着大理寺下发的任职文书，三两下撕碎。

贺勉无力道：“没用的，大理寺有备份，除非再去找姓宋的，让她出一把力，不然，往后一年，我日日都得和死人面贴面了。”

刘氏心如刀割，短短一天，儿子便不成人样，一年十二个月，月複一月，日複一日，那还了得！

“儿啊，别怕，娘不能让你受委屈。”郑重其事拍拍儿子的手背，刘氏带着蔡婆子，刻不容缓啓程。

恰逢宋知韵在钟府做客，刘氏等人自是吃了闭门羹而无处说理。

不晓得刘氏从哪得来的风儿，竟循着摸找到了钟府门前。前有她毒心肠败坏钟迟的名声，钟夫人严令禁止放她入内，底下人衷心，不止不迎她，反男女老少齐上阵，铺天盖地贬了一通。

钟府人多势衆，刘氏抵挡不过，灰溜溜走的。

因宋知韵到访而重获自由的钟迟，闻讯，拍手称快不已：“看她还敢不敢有下回了，欺负人欺负到头上了！贺公子那般优秀的人，偏偏毁在她手里！”

不等她接话，钟迟一一遣散左右，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至她手，语气前所未有地真诚：“宋姐姐，我爹娘管着，我走动不了，只能拜托你，将它送到贺公子手上……。”

长达半个多月的独处，钟迟痛定思痛，决心不打退堂鼓，贺景是她一眼钟情的人，轻易放手定后悔终身。所以，她要问一问他，如果对自己有意，自然是好；若无意，那也不要紧。

——总之，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放弃。

宋知韵一口应承：“二姑娘与我客气，当真折煞我了。这封信，我一定万无一失地转交给贺公子。”

乞丐

别过钟迟的翌日，孟康应她的令，怀揣信件快马赶往白鹭书院。

另一边，刘氏昨日约见宋知韵未果，贺勉仍需咬着牙去大理寺点卯。

早晨母子俩悲泗淋漓，难分难舍，好似此行非大理寺，而是刑场。

另贺惇被自家商铺的生意绊住，早几日下南边进货去了，故没能为儿子的前程出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