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断肠人。

霍青遥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眸被她一袭红霞云纹长裙映得格外红亮，像是看到了身穿嫁衣的云绛，沉迷其中。

“侯爷，有奴陪着您呢。”江如烟娇软克制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霍青遥竟直接抱起了她大步走进府去。

霍青遥清楚地知道她不是云绛，可就是那一瞬间的相似，他也似发了疯般要把它留住。

江如烟知道侯爷心中的人并不是自己，眼中的人也不是自己。她看过霍青遥珍视得像宝贝一样的云绛的画像，貌似及笈之年的少女穿的就是一袭红衣立于白雪冬梅之下，手提纸兔灯，眉眼都在笑。

窗外雪花飘扬，屋内沉木香温浮，乌木床上，绛紫帐幔里，霍青遥心中那个一袭红衣在白云山戏雪赏梅、言笑晏晏的女子终于属于了自己，像热烈的火一般燃烧了自己。

烟花柳巷里长大，江如烟自然是知道如何投男人所好，以前的万般不愿意，到了霍青遥这儿成了心甘情愿，直到自己彻底沦陷时耳旁响起了男子情迷意乱时呼喊“云绛”的低沉声音，她还是停顿了片刻，眼底的泪滑落，如同身体里那撕裂的痛一般，令人心中苦涩。

自己选的路，荆棘密布，也得走下去，苦果也得自己咽下去。

待霍青遥沉睡酣时，江如烟悄悄拾起衣服穿戴好后，悄无声息地走出霍青遥的房间，正巧碰见巡夜到比的孟叔，如烟故作镇定请了安后就仓皇离开。

这红裙虽火热，却抵不了这天寒，双手紧紧环抱，颤颤巍巍，回到自己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高台上，寒风呼啸，台下城巷灯笼万盏，温暖明亮，梦里的她还是孤寂如尘，在人海中穿梭，却没有一盏灯、一间房、一个人让自己安身。

第六十二章请安（一）

一夜雪，朝阳渐染东方云霞，云绛第一个到了怡承殿。

锦儿听到是碧云的声音，故意不应门，蹑手蹑脚地回到主屋去，走到谢如卿身边，附耳说到：“扶香苑那边来请安了，奴婢故意装作未听见，就等她们在外面等着吧。”

谢如卿听了后，眼中闪过一丝凛意，看着镜中的女子，年华正盛，堂堂太子妃新春之夜却独守空房，这一切都是拜云绛所赐。

虽说，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太子纳良娣天经地义，日后太子即位还有后宫佳丽无数，就是成了皇后，也不可能获得专宠，作为皇后，母仪天下，更不应奢想受到独宠，这一切道理，谢如卿都知道也都遵守。

谢如卿想起昨夜赵拂晟在马车中冰冷的话语，恨恨地想到，自己从始自终要的就是太子妃的荣宠和日后成为皇后的凤仪，最重要的是诞下皇子并扶他荣登帝位，虽然这半年来，对殿下也渐渐有了些感情，但这些情感比起权势都是浮云，更何况经了昨夜，自己那可笑的感情早已在被凄冷夜风吹散。

再端了端头顶的凤钗，对镜贴了额首的花钿，雍容华贵，谢如卿十分满意。然后叫锦儿去看看柳湘儿和叶棋儿有没有到。

锦儿走到门口时，听到柳湘儿向云绛请安的声音，“云良娣还真是努力啊，夜里讨好殿下，白日讨好太子妃，妾们都应该向云良娣学习。”听到这儿，锦儿不由自主地捂着嘴笑得灿烂，这下有好戏看了。

碧云听到柳湘儿说这些，觉得有些不堪入耳，心中忿忿不平，这柳湘儿自侍奉殿下之后就眼高于顶，完全不把昔日玩耍共事的姐妹放在眼里，云姑娘还没招惹她，她就已经如此深的敌意了。

云绛倒是不恼。

她一夕之间成了良娣，这柳湘儿心中不悦是人之常情。

人言可畏是这个道理，可是人也有自己内心所求和追寻，正式这些发自内心的追寻塑造了人的风骨和定性，赋予人不具閑言碎语的定力。她只是想尝试和大家和谐共处，若自己先给足了诚意，努力了，还是免不了如阴暗角落争食的老鼠一般互相倾轧咬噬，那自己也欣然接受。

云绛微微垂头，向后来的两位淑人回礼，双手捂在手炉藏在披风之后，手正好贴在脖子悬挂的那块玉上，想起与赵拂晟的过往。

十年前一回顾，使我思君朝如暮；

旧岁秋月重逢，三生石畔旧缘浮；

凛冬漫漫扬州，两重心映帐流苏；

十年无言顿首，青丝缠绕此生久。

自始至终，只有娘亲才是一以贯之的聪慧，知道自己进宫遇见赵拂晟，便执意要去白云山，执意不参进霍家与元家的纷争之中，娘亲走了，没有她的指引，云家还是掺和进去了，自己还是受了十年前那一见钟情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