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清眸一轉，雪腮上生出薄霞，髻間釵環細響，氣道：

“還惦記什麼生辰宴！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敢將你推入湖中，真是好歹毒的心腸！一想到府中還藏著這種人，我就直犯惡心！”

又瞥一眼沈月枝道：“你素日是個沒脾氣的，怎還會有人想對你下死手？你可有什麼疑心的人？”

想起那片水紅色衣角，沈月枝微微蹩眉。

莫不是她在假山上時被人發現瞭？可她與徐婉清交好之事並無幾人知曉，楊芷怎會對她痛下殺手？

王嘉雲見她唇色淺淡，神色倦怠，道：

“算瞭，誰知曉那些蛇蠍之人心裡想的什麼。好好躺著罷，我過次生辰，倒讓你折壽瞭，等你養好瞭，我庫房裡的東西隨你挑。”

沈月枝抿唇輕笑，卻不想牽動心口，輕咳瞭幾聲。

見她這副似隨時會被風折斷的樣子，王嘉雲似想起什麼道：

“你和聞晏的親事什麼時候定下？我也好早些尋些補品將你身子調理好，免得耽誤你連理之喜。”

“咳……咳咳……”

沈月枝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撫著心口上的手中忍不住微微蜷縮，指尖泛著白色。

王嘉雲側頭覷瞭她一眼，冷笑道：

“怎麼，打量著我不知曉麼？上次聞晏巴巴來給你送生辰禮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再者，就算你落水被他撞見瞭，他怎麼不尋個小廝來，自己什麼也顧不上就往下跳。那位名滿京華的大理寺少卿，現下衣袍還滴著水呢！”

“還敢帶人圍瞭王國公府，這可跟他平日裡的做派大相徑庭。”

沈月枝眼睫輕顫，半響蹩眉道：“怎麼不換瞭衣裳？”

“這我怎麼知曉？”王嘉雲道，“如今他周身跟攏著雪似的，誰敢靠近吶？”

房內靜瞭幾息，方想起沈月枝的聲音：

“花描，你去給他送件衣裳罷。”

西時，日薄西山。

王國公府外停著一架青幛馬車，沈月枝攏在一件湖色纏枝紋披風裡，由花描扶上瞭馬車。

“你回去好好歇著，我明日便來看你。”王嘉雲立在馬車下道。

沈月枝自窗欞處露出一張細白的臉，輕聲道：“你快回去罷，莫擔心，我沒什麼事。”

簾子放下，馬車徐徐向前。

車輿內，沈月枝倚著一個攢金織花的軟枕，神情有幾分懨懨，正撐著頭垂著眼瞼。

花描在一旁為她細致地捏著腿。

“噌——”

馬車一頓，突然停下。

沈月枝不明所以，略蹩瞭蹩眉，正要出聲，窗欞外驀然響起一道不容忽視的聲音。

“沈月枝，五日後我會上門提親。”

沈月枝眼睫一顫，氣息登時亂瞭，心口一聲比一聲震耳。

簾子隨風微微飄動，沈月枝隱隱窺探到一片月白暗紋的衣角。

兩人隻隔著一道細簾，誰也沒有掀開，隻聽見他嗓音泠泠：

“我本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沈月枝，你早該知曉的。”

定親

等到沈府時，已是暮靄沉沉，大片大片霞光染紅瞭雲卷。

沈月枝換瞭一條翠綠色蓮花紋錦裙，一應釵環首飾全部卸下，隻一頭如墨的烏發攏在腦後，半倚著一個秋香色軟枕在羅漢床上。

方將郎中開的藥煎成湯服下，朱嬤嬤又掀簾進來端瞭一碗薑湯來。

“快，月姐兒，趁熱把這薑湯飲瞭，好去去體內的寒氣。”朱嬤嬤一雙眼紅著道。

沈月枝知曉她一定是背著人偷偷哭過瞭，不想讓老人傢過多擔心，蹩著眉將薑湯飲盡瞭，方拉著她的手輕聲道：

“嬤嬤放心，我已沒什麼大事瞭。”

朱嬤嬤勉強壓下淚意開口道：

“月姐兒命裡多舛，前些日子是遇刺，這次又遭人推進湖中，險些沒瞭一條命。過些日子，我是得給月姐兒求個符壓壓。”

一股暖意在心口滋生，沈月枝彎瞭彎唇角道：“連溪那個還裝在荷包裡戴著呢，嬤嬤再求一個，讓我怎麼戴得過來呢？”

“大不瞭我替姑娘再多縫幾個荷包，就是腰上都掛滿瞭，也得保姑娘平安。”綠蕪掀簾進來道，手中端著一碟蜂蜜山藥糕。

她眼圈也還是紅的，將點心捧至榻前道：“姑娘快用幾塊，壓壓藥味罷。”

沈月枝依言捏起一塊糕點放入嘴裡，清甜味自舌尖蔓延開，沖散瞭滿口的苦澀，兩彎黛眉逐漸舒展開。

“花描呢？”沈月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