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陽方才的樣子分明是滿心等著聞傢投誠，這與她之前的推論相背，若不是三皇子，那麼楚傢為何會找上公主府？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馬車忽然頓瞭下來，花描掀開簾子瞧瞭一眼，回頭道：“是駙馬的車，夫人我們需避讓片刻。”

駙馬，舒陽的夫婿。沈月枝眸色一淩，若是與楚傢暗中往來的人是駙馬呢？那麼一切便都說得通瞭。

馬玉韜放著好好的武官不做，卻甘心做一個沒有實權的駙馬，若不是將寶壓在三皇子身上，那麼一定是另有所圖。

讓人一查，果真查出瞭一條鮮為人知的暗線，馬玉韜父親曾受人提攜方坐上如今的位置，而那人兜兜轉轉卻是四皇子的人。

一切皆明朗瞭。有瞭異心的並非是三皇子，而是當今四皇子，且重重暗線竟將所有人皆成瞭受人擺佈的棋子。

而如今沈月枝也可確信，絕非是楚傢向皇子投誠，而是楚矜一人所為。

第二封書信跨越山水遞去瞭鷺州。

是夜，燭火微明。沈月枝躺在榻上，思緒繁雜紛亂，夜涼如水滿室靜謐，沈月枝忽然心尖一動，冥冥中似有所覺。

她起身掀開帷帳，端起一豆燭火，朝外間走去，方掀開簾子，不期驀然與一雙黑眸對上目光。

男人一身黑色勁裝，披瞭滿身風雪，清冷的月將他如遠山的眉眼照得疏離，可當他望過來的那一剎那，風雪盡化晴光初映。

萬水千山，兩人的目光如同穿過瞭遙遙無期的時光再次相撞。

燭臺不知何時墜地，視線被淚珠一點點模糊，直到落入聞晏懷中，沈月枝終於確定這不是她無望等待後生出的虛妄夢境。

她真的真切碰到瞭聞晏，鼻尖再次是清淡的雪松氣息。睫羽一閉，淚珠將胸前的墨色衣襟浸濕出暗紋。

聞晏擡手撫上她的發絲，氣息緩和，道：“窈窈，我回來瞭。”

這一聲“窈窈”與兒時記憶中支離的片段重合。

“窈窈，不要吃太多糖，仔細牙疼。”

“窈窈，不要跑這麼急。”

“窈窈，隻要你肯少吃些糖，我便為你做隻紙鳶，好麼？”

……

從來都沒有什麼“溫哥哥”，有的隻是事無巨細管著她的“聞哥哥”。沈月枝從淚光中擡起頭，眼尾嫣紅，輕彎瞭眉眼，道：

“聞哥哥，再給我做隻紙鳶罷。”

聞晏從鷺州兇險中逃生，早已查明瞭鷺州一事有朝廷的手腳。四皇子為瞭逼宮，竟不惜與敵國合謀。

但既然他活著回來瞭，此事便再無可能。

京中一早發生瞭兩件大事。一是，多日未露面的皇帝竟上瞭早朝，二是原本生死不明的聞晏竟出現在瞭朝堂之上。

衆人始料未及，而其中卻有人悄悄變瞭臉色。聞晏面色不改，氣質一如當初那個文采蘊藉的狀元郎，斐然出衆，將四皇子的罪狀當堂呈出。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四皇子面無血色被押下去時，終於反應過來目光陰鷙狠恨地看向聞晏，似乎想從他身上生生咬下一塊肉。

他尚大權在握時聞晏未將他放在眼中，如今他成瞭階下囚，聞晏更不會多分他半分目光。

一路身姿頎長地出瞭宮，乘著馬車回到聞府，觀雲齋內那道纖細的綠裙身影正立於婆娑樹影間，眸中吟吟與他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