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沒有化妝，徐娘半老也有些憔悴瞭。不修飾的話, 歲月痕跡還是有的。

陳星依有不好預感。

果然, 陳母並無拖泥帶水, 直接問：“聽說你退學瞭？”

手續還沒有辦，不過她在校長室說的話擲地有聲，再回去是不能瞭，過不瞭自己心裡那條坎。

“大妹, 未來你有何打算？”陳母平靜地說。

陳星依沒想到黎女士居然沒有發火, 隻是頭頂氣氛陰沉，直覺得認為母女二人必有一場大爭端。

“做模特兒，做演員, 趁年輕好好經營, 您也說過‘吃粥還是吃肉, 一張臉皮定乾坤’。要緊便是這幾年。”陳星依說。

“也好。做人頂要緊是有上進心，有野心。不過, 無論入哪一行，總要做些成果出來。你有把握做出名堂？幾年過去，如果不紅怎麼辦？”陳母說。

陳星依一時語塞。

有閑人統計，每一萬人中便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仔。這樣算來，全香江600萬人口，漂亮女仔有600名。這還不算大陸和臺灣省人口。

600名，黑壓壓的人頭，個個踮著腳要出人頭地。香江小姐第三名麥琪爾都要委身權勢，以謀求發展。她憑什麼認為自己運氣好，又色藝雙絕。

“總要試一試，做不出名堂，大不瞭嫁人生子，從此相夫教子。”陳星依說。

陳母苦笑。還是孩子氣。嫁人是最高技巧，一兩年間社會地位升格，靠自己做工，就算福星高照也要二十年。

所以“灰姑娘嫁白馬王子”類型的愛情小說永遠受歡迎。再蠢的女仔也知道找一個有錢男人。

“康莊大道固然好，絕大多數人是沒有資格踏上這條路的。你幾乎選一條獨木橋，還人潮洶湧，擠來擠去。”陳母嘆息著說。

“又有哪條路輕松呢？”

這倒是一條箴言。

“學校那邊怎麼辦呢？”她把難題拋給女兒，姿態近乎卑怯，心情忐忑。

她今日接到班主任密斯劉的電話，驚訝得閉不上嘴巴，大妹的反叛原來應在這裡。任何在社會上生活過的成年人都知道這社會多看一紙文憑。籍籍無名地摸爬滾打，不問出身的英雄也有，嘿，百萬人中有一個？

如果是封建制傢庭，傢長一定暴跳如雷。不過陳傢一向施行民主制，兩姐妹從小便有選擇權。

不過，目前為止，施用最多的領域無非是穿衣風格、興趣班之類，升入什麼大學或者選擇什麼樣的結婚對象恐怕不在此列。

“我會辦肄業手續，不過還參加期末會考，這樣可以拿到肄業證書。”

“肄業的名頭到底不好聽，還有半年就畢業，豈不可惜？”陳母遲疑地說：“密斯劉說隻要你肯低頭道歉，不是非退學不可的。如果要我和你爹地出面一起道歉，也沒問題的。”

陳星依心頭一陣感動。可憐天下父母心，為瞭孩子，傢長永遠選擇放低身段。

“媽咪……”

陳母已經許久不曾聽到這聲“媽咪”。不禁濕瞭眼眶。

兩母女深情對望，都沒有說話，隻是眼睛中的情意流轉，一種默契的諒解幾乎已經達成。

“不，不需要你跟爹地出面。退學的決定並非一時沖動，如果我想好好做藝人，現下也該考慮進專門的訓練班瞭。”

還有一個理由她沒有說出，寫真集一旦發售，勢必在瑪利亞女中引起軒然大波。學校到時會怎樣？

以老小姐們的古板，開除她或是逼她退學也不無可能。何必陷自己於被動？

這樣想著，隻覺得早一點走未必不好，那些高中畢業就工作的女仔也有大把，不是沒有出頭的。

黎女士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些進大學甚至念到碩士、博士的，辛苦打一份工而無出頭之日的也有。

“不留退路的話，往往容易陷入絕境。”陳母開導，“至少不要絕瞭升學的路徑。像小妹那樣，我倒不擔心，那孩子從小愛念書，看樣子不讀到女博士是不肯罷休的。”

兩個女仔，至少其中一個是讓父母省心的。孩子們相互競爭，以博得父母註意。

陳星依一時心灰，翻一個白眼，傲慢道：“我沒有陳月卓的書呆子腦筋，以後傢族榮光怕是都要她來爭取！”

陳母氣沮。

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我行我素，父母的話一句也聽不進耳朵。果然環境最影響人，自從做模特兒，半隻腳踏進娛樂圈那樣的染缸，乖乖女也變得戾氣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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