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呵呵地笑道：“就算不嫁人，爸爸也可以養你一輩子。小妹就做爹地的小棉襖。一輩子不離開傢好不好？”

陳母拿眼睛斜他：“不要說沒有意思的話。她未來找到如意郎君，分分鐘把你這個老父拋在腦後。”

整理好出門的行頭，陳母目送車子開走。忍不住嘆一口氣，心裡又有些失落。

兩個女仔，生下來一點點大，每天都盼望她們快快長大，及至長大，又希望時間慢下來，四口之傢能永遠維系下去。

小妹在後座嘆氣。

“我們三個活脫脫是灰姑娘的繼母，帶著兩個姐姐去參加舞會。”

“怎麼？你怕有個灰姑娘突然出現，把你的王子搶走瞭？”陳星依說。

“社會過瞭百年，真奇怪，還是這種故事。女仔們把自己盛裝包裝瞭，等著男仔請跳舞。若是傢世外貌都配得上，於是大差不差定一個丈夫。”

陳星依揶揄：“你當然也可以請男仔來跳舞。如果臉皮夠厚的話。”

“這跟臉皮有什麼關系？我是說這個規矩細究起來全無道理。自然界裡雄性把自己長得非常漂亮，豔麗的羽毛、碩大的犄角，又唱歌又跳舞，或是拼瞭命地打架，就為瞭吸引雌性。但凡一點不用心，吸引不到雌性，就沒有後代。到人類社會卻相反。多麼可悲。”

小妹這句話在陳星依的耳朵裡倒像有點諷刺的意思。因為從小到大她都是那個被贊美長得好的人。老師的關愛，同學的青眼，父母的偏愛，甚至那些對她求愛的男仔哪一個不是先看到她外貌？

如果她長相平平無奇，這些人恐怕不會有興趣來瞭解她的心靈有多美。漸漸眼睛長在額頭上，虛榮又不安，自我感覺良好的同時，又有種說不清的負擔感。

但，既得利益者怎麼好去抨擊社會的既有規則呢？即便這規則膚淺又愚蠢。

“這世界上的道理多瞭去瞭，可是，完全追求這些道理，或者像一個哲學傢一樣去反叛，真的可以過得更好嗎？”陳星依很懷疑。

在小妹身上她看到瞭一種不同於自己的果決和篤定。或許小妹將來的天地比自己的要廣闊得多。

陳父的boss姓徐，在銅鑼灣一傢三星酒店包下一個宴會廳。生日宴排場不小，因為是自傢獨子18歲的成年生日，上個月獨生子又極其爭氣地拿到瞭英國名校的錄取通知書。

陳父帶著兩個女兒在接待處登記，奉上禮金。遠遠看到有別的同事過來，陳父迎上去招呼。

“我想去洗手間，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陳月卓說。

一屋子陌生人，熙熙攘攘，陳月卓很少來這種場合，局促起來。

陳星依：“好吧，我陪你去。”

陳月卓走在前面，一進去，就被一個匆匆忙忙的男仔撞到。沖擊力太大，要不是陳星依在後面扶瞭一把，陳月卓還處在青春期前期的細瘦小身體可能就摔倒瞭。

“拜托，當心點！”兩姐妹幾乎異口同聲。陳月卓瞇著眼睛，把歪掉的眼睛重新戴好。

那男仔大約二十歲左右，高高胖胖的身子，戴厚厚眼鏡。

“對不起、對不起。”男仔連忙道歉。他先看瞭一眼陳月卓，又看她身後的陳星依。看後者的時候，眼神明顯有些發呆。

“有沒有傷到你？如果需要就醫，我會負責的。”

“我沒事，你走吧。”陳月卓腦袋一揚。

那男仔走開，又回頭朝這邊看一眼。兩姐妹早沒瞭人影。

陳星依捂著嘴巴笑。

“陳星依，你笑什麼？”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跟你眼鏡片一樣厚的男仔。他一定也很好學，或許你們可以交朋友。”

小妹蹙起眉頭：“陳星依，你很八卦！”

到宴會廳，遠遠就看到陳父招手，兩姐妹提著裙子過去，坐在陳父旁邊。

陳父：“吃完飯會跳一會舞哦，或許會有男仔來請你倆跳舞。我看場上也有幾個不錯的跟你們同齡男仔。”

“我不跳，我不會跳舞。”陳月卓說。

“你小時候明明很愛跳舞的，有一陣子鬧著要學拉丁舞。不記得瞭嗎？”陳父道。

“爹地，她是怕沒有男仔請她跳舞。”

“大妹，怎麼這樣刻薄！”陳父維護道。

“所有男仔一定都會來邀請你的，我的交際花大姐！你可要多跳幾支舞！”陳月卓回擊。

“小妹，怎麼這樣說話？！”

兩姐妹仇恨地彼此瞪一眼，扭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