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郭傢的兩個年輕男丁嗎？是哪一個要跟她相親？薇薇安想。她在吉隆坡的交際場露過幾次面，也應男士的邀請跳過舞，不過卻從來沒見過這兩個年輕人。難道被她忘記瞭？

兩人身高胖瘦相當，樣貌也算端正，膚色比本地的馬來人要白皙一些。

兄弟二人都盛裝裝扮瞭，上身穿巴汝，下身穿長褲，頭戴“宋谷”（一種無邊帽）。

“薇薇安，來見過郭先生和郭太太。暫且稱作叔叔和嬸嬸吧？”馮禧年紅光滿面，又指著兩兄弟樂呵呵地介紹，“這兩位，是郭傢的兩名公子。”

薇薇安溫順地頷首，恭恭敬敬地行禮。

郭太太看她形貌和禮節，微笑著跟丈夫對視一眼，點點頭。

第 92 章

92

“令德賢弟、郭太太、兩位世侄, 小女薇薇安，芳齡21歲，在英格蘭念大學。”馮禧年驕傲地介紹女兒。

“馮兄好福氣, 有這麼漂亮端莊的女兒，可惜我傢隻有兒子，我真要羨慕你瞭。”郭先生笑道。

郭太太補充：“若是將來有一個稱心如意的兒媳，我便當女兒一樣對待。”

小輩們相互敬禮, 互通瞭姓名。年長的青年男子叫作郭宏喬, 他的弟弟叫作郭宏木。兩兄弟也都在英格蘭念書。郭宏喬已經畢業, 進入郭氏企業歷練。郭宏木還在念大學四年級，他跟薇薇安的大學居然隔得不遠。

薇薇安默念：郭宏喬、郭宏木, 一對木頭。

郭宏喬已經立業，是時候定下一樁婚事, 看來郭傢是為大兒子求親。薇薇安也希望嫁給長子, 華人傢庭裡長子的地位比其他兒子高得多, 一向是繼承傢業的首要人選。

“我不常出門，就在這偏僻的山間度日，不像郭太太，生活在大城市, 見的世面肯定比我們多得多。”馮太太恭維地說。

郭太太頷首說：“哪裡, 我倒喜歡這樣的環境，山好水美，每日在野地裡走一走, 多愜意。”

“我的大女兒嫁到東馬, 一年也不能回來兩次, 隻剩這一個小的，若是將來她出嫁, 我還真舍不得。”馮太太話起傢常，她跟郭太太一見如故，拉著手很是親切。

“若是嫁到吉隆坡，離檳城不算太遠，多多走動，經常可以見面的。”郭太太說，話裡已經有結親的意思，隻是沒有挑明。

馮太太咯咯地笑起來，像隻興奮的母雞。

行完禮，薇薇安挨著馮太太，在席間屈膝而坐，腿伸向一側。

馮傢今天少有地熱鬧，賓主加起來有八口，可以將長桌坐滿。

春姨娘跪坐著，把最後一盤雞肉沙嗲端上長桌，溫順膽小的眼睛甚至不敢擡起來看看客人。

她的女兒要嫁入這戶人傢嗎？他們會待她怎樣？女兒會獲得幸福嗎？

上完菜，春姨娘站起身子，面對著長桌上的客人倒著步子慢慢走出去。這長桌自然沒有她的位置。

她在外間聽到賓主盡歡的笑聲和說話聲，宴請應該很順利吧，春姨娘自己心裡也跟著高興，又抹一把眼淚，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惆悵。

“令德賢弟，有句話叫作：華人若不愛護華人的文化，英人不會承認他是英人，巫人不會承認他是巫人，結果，他將成為無祖籍的人。我們都是土生華人，政局動蕩之下，更該友愛互助才是。”馮禧年說。

郭傢也是土生華人，已經有五代，在吉隆坡是有名的望族。郭太太出身吉隆坡的地方長官傢庭，身上有馬來血統，地位十分尊貴。

土生華人與當地政治人物後代的結合在馬來華人圈子並不少見。兩個傢族各有所得，華人得到政治庇護，靈活頭腦可放心積累財富，更加鞏固地位和尊榮。

對馮禧年的說辭，郭令德心有戚戚焉。在馬來西亞這個國傢，馬來人人口遠過於華人，華人卻掌握社會的多數財富。

馬來人與華人的沖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對華語的打壓就是一樁。薇薇安這一代，馬來語已經作為母語。不是特別堅守傳統的華裔傢庭，甚至完全拋掉瞭祖先的語言。

“馮兄所說，正是我心裡想的。馮郭兩傢都是土生華人，我們有共同的祖先。我們身在異鄉，終究帶瞭一層客人的性質。待馬來人和華人矛盾激化，怕會走上排華的老路。”

馮禧年和郭令德都是經歷馬來西亞“五一三”事件的人，對當年的暴.亂仍有記憶。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啊。

“你們這些老爺們，總愛聊政治。這不，聊著聊著，氣氛就肅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