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微微一笑，道：“阿亞，他咎由自取，當然要死！隻是死在馮傢，髒瞭好好一塊地方。”

馮禧年蹙瞭蹙眉，擡頭看向女兒。

“何況，貴客要來，若是傳出不好的風聲，豈不是唐突瞭客人！”薇薇安續道。

這倒是提醒瞭馮禧年，怎麼把這件事給忘瞭。死一個馬來賤民不是什麼大事，要是給郭傢聽說，難免要質疑馮傢禦下的能力，節外生枝有什麼好處。

“你說得也是，那就先關起來，等客人走瞭以後再發落吧！”馮禧年說。

“不，我勸阿亞就此打住，放瞭那個馬來男人！事情不過很輕、很小，一個竊賊趁著黑夜，意圖行竊，可惜因為蠢笨，從樹上自己掉瞭下來，才被發現。馮傢沒有任何損失。若是大張旗鼓，外人豈不有不同的揣測？頭一樁揣測，便是馮傢小姐的名譽或許受損！”

“我當然對那賤仆恨得牙癢！”薇薇安嘆一口氣，“但是，有句中國話叫‘懷璧其罪’，還有一句‘投鼠忌器’。阿亞要是為我著想，就把那馬來人的傢人找來，讓他們把人領走，好好救治。”

馮禧年有些訝異地看著女兒，隻覺這些年的海外求學，的確讓一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變得聰慧、有謀略。

固然驕縱些，但不蠢笨。

他心下安慰，隻覺得沒有白白寵愛這個女兒。若是她嫁進郭傢，以她的智慧，勢必讓郭馮兩傢結為百年之好，可保馮傢再繁榮數十年。

“薇薇安，你的智慧已經超過你的阿亞。”馮禧年笑著拍拍女兒的肩膀，“我這就讓人把他打發瞭。”

薇薇安溫順地頷首，眉眼低垂間已經有瞭一個主意。

“至於那個馬來人，以後若是被毒蟲咬死，或是從山上摔下來，總有他的死法，我們且不急在一時。”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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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傢的人終於來瞭。

女人們都在廚房忙碌，連久不下廚的馮太太也現瞭身，親自指揮幾個娘惹菜的制作。

一個女仆剛要倒椰漿進鍋，馮太太就說：

“亞參魚不可以放椰漿的，這一道可不是馬來菜。味道要偏酸，還要嘗出魚肉的鮮甜……”

娘惹菜是東南亞土生華人結合中國飲食和本地食物創制的食物，土生華人的女性叫作娘惹，由娘惹制作的飯食就是娘惹菜。

娘惹菜融會甜酸、辛香、微辣等多種風味，口味濃重，每道菜肴都需要用到十種以上的香料。

幾案上，紅紅綠綠的娘惹糕煞是好看。它們剛剛出鍋，冒著芬芳的香氣。這些糕點由香蕉葉、椰漿、香蘭葉、糯米、白糖等制作而成，香甜彈牙。很像福建一代的七層糕。

遠走他鄉的華人雖在異鄉，這種傳承，自然來自華人的鄉土情結，並代代相傳。

薇薇安在制作龍蝦糕，這是娘惹糕的一種，主料配料加在一起近乎二十種，還需要十幾個工序。一個女人絕對要耳聰目明，才能記得住這麼多東西，以及步驟。

然而，耳聰目明的女人卻要被困在廚房，每天耗費一半以上的時間制作這些食物。

龍蝦糕薇薇安已經聯系過好幾次，樣子和味道還過得去。薇薇安當這些食物是橋梁，不過做一兩次應景。反正當瞭郭傢的兒媳，仆婢成群，還需要主母親自下廚？

薇薇安在椰絲蝦米炒制的油煙中，忍不住轉頭打一個噴嚏。春姨娘聽見，忙過來遞紙巾給她。

“我來吧？”春姨娘說。

不等薇薇安回答，就聽見馮太太說：“讓她自己做吧。我年輕的時候，這道龍蝦糕可是娘惹們出嫁前必須掌握的。龍蝦糕做得好，就代表能嫁一個好人傢，不能讓旁人代勞的。”

薇薇安微笑著頷首：“是，母親。”

到瞭飯點，長桌宴陸陸續續擺好。馮先生陪著客人們在前廳用過茶，就轉到宴會廳來。

一衆人分賓主坐好。

薇薇安端糕點上桌的時候，特意打量客人。一個年約五十幾歲的中年男子大約是郭傢的傢主郭令德，戴一副金絲眼鏡，體態雍容，面上也是一種儒雅的風貌，不像大馬呼風喚雨的富商，倒像是個教書先生。

跟他年紀相仿的應該是郭太太瞭，她戴全套的翡翠首飾，水頭濃綠得能滴出水來，很配他白皙的皮膚。

郭太太比馮太太年紀輕一些，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隻有四十幾歲的樣子。徐娘半老，還有幾分姿色。

還有兩個年輕男人，應該是兄弟，長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