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來留學的傢庭非富則貴，最起碼父母輩是比價有見識的，這些未來的精英肩負傢族的重托，運作得好，或許將是某個領域的佼佼者。怎敢逃課？

關正毅反觀自己，也有類似的心理。人不能脫離自己生長的文化和環境而生活。換一個地方，骨子裡還是東方文化那一套，既驕傲，又有幾分自卑。

“世界大勢如何，我不關心。”陳星依攤手。

“多一些不關心的人，則世界太平。”關正毅拿餐巾擦一擦嘴巴，“有沒有交到好友？”

“還過得去。多數同學比較友好，有一個法國女孩，叫作羅斯瑪麗。我們說得很投契。”

“哦？”

“下次見面我帶你認識！”陳星依毫不藏私地道。羅斯瑪麗熱情、爛漫，是個妙人兒。還請托陳星依介紹亞洲男友給她，說要試試神秘而矜持的東方愛人。

嚯，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書，簡直成為法國女孩的愛情聖經。

這話聽在關正毅耳朵裡，又多一重親昵：她肯介紹女性朋友給我，那便是一種更高層級的認可。

甜點送上來，陳星依擔心熱量太高，把兩份都推給關正毅。

“能者多勞。我已經撐到，再吃不消瞭。”

以關正毅的腸胃，吞下這點東西自然不在話下，但是一見面，陳星依就打趣他發胖。現在看兩塊奶油蛋糕，也覺難以下咽。

他多少吃瞭一點，甜得簡直發齁，也不知白人是什麼味覺，對甜味如此遲鈍。

關正毅道：“倫敦物價高企，你生活費還夠用？”

討論經濟狀況，是要有著相當的緊密關系才可以，關正毅雖覺有些冒險，但他一腔熱情，這個話題便很自然地說出來。

倫敦大學學院的學費是相當不菲的一筆，比起瑪利亞女中的學費，幾乎翻一倍。加上之前付違約金給林傢棟，銀行利息也是一筆。陳氏不過是中産，已經相當吃力。

所以，陳星依的生活費並不寬裕，一個月不過300英鎊——這筆錢已經耗掉多半，光是出租車就耗掉六分之一，到宿舍添置生活用品又是一大筆。嚯，花錢如流水，多可怕！

陳星依老實說瞭自己的狀況，說完喪氣地道：“這樣下去，真不知熬不熬得到下個月的生活費入賬。”

關正毅聽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皮夾，打開皮夾，抽出一張白色信用卡來。

“約瑟芬，這張卡你先拿著，萬一有急用，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陳星依看看卡片，又看看關正毅真誠的一張臉，呆瞭一下。

半晌，她駭笑道：“不可以！傑森哥，你請我吃法式大餐，我已經很感激。經濟我會自己想辦法，爹地、媽咪也不至於會讓我餓肚子。”

非親非故，花男人的錢，實在可恥！說起來，她花得最心安理得的錢是老父親的錢。那筆不菲的違約金付出去，她當時也沒覺得太肉痛。

關正毅也略覺有些唐突，畢竟還沒有正式確立男女朋友的關系，多少有些冒昧。

他訕訕地說：“萬一遇到急用的情況，可以應急。”

陳星依堅定搖頭：“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哦。”

她知道關傢是企業主，已經上升到小資本傢階級，境況比陳傢好很多。但是別人的錢終究是別人的，即便讓她花，她也覺得不自在。

“好吧。那你遇到麻煩再聯絡我。”關正毅收起卡片。

“小妹最近好嗎？”他突然問。他剛到曼徹斯特還收到小妹的郵件，三五天一封，請教問題，也問他在國外的生活如何。

因為課業太忙的關系，關正毅的回複不算及時，有時一星期回一次，有時十天回一次。漸漸地，小妹的郵件也少起來。

終於問到小妹，陳星依慧黠地笑，“她很好，還囑我問候你！這陣子，陳月卓個頭長高許多，快趕上我的身高瞭！”她拿手比到自己額頭，有些欣慰地說，“這麼高瞭！”

關正毅憨憨一笑：“居然長得這樣快，應該也變漂亮瞭吧？那多好！”

第 114 章

114

用完餐, 陳星依和關正毅兩個人便去附近走一走。已經是下午三點鐘，這一餐吃掉兩個半鐘頭。

“法國人如果天天這樣吃，真是既幸福又不幸的一件事。”陳星依感慨。

“何解？”關正毅隻覺浪費, 兩個半鐘頭，他可以做一個實驗設計，或讀一篇學術論文。

“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不過幾千年, 在此之前的百萬年裡, 人類文明不過一簇煙, 痕跡難尋。個體更渺小，短短幾十年, 留不下一道細微的刻痕。可是古往今來的文人政客，偏偏陷入青史留名的偏執狂熱中, 即便不是青史留名, 誰難道不渴望成功嗎？如果早想通瞭, 早放棄瞭，每一餐飯吃掉兩個半鐘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純粹地花時間在自己身上, 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