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瞭, 不必與鼈孫置氣。我隻當被狗咬。後天還有工作，何必在這裡枯耗時間。”

孫生在駕駛室開車, 沒有發表意見。

許聆音知道，孫生是贊同她的。

孫生在旁處住，並不與許聆音住一傢酒店。許聆音也沒有要他陪伴的意思。可見還在追求階段。

夜已深，陳星依堅持去酒店陪許聆音一晚，有親友在旁，或許可以多些安慰。

五星級酒店富麗堂皇，地毯床品一塵不染，推窗便看到倫敦塔。

兩個女仔洗漱瞭，抱著枕頭在床頭說話。

“約瑟芬，有時我真羨慕你。”

“我才是，你越來越有星相，萬衆矚目，未來不可限量。”

“不，那是不一樣的。”

許聆音說到這裡，不再往下說。哪裡不一樣呢？

底氣不一樣，對世界的感知不一樣，選擇也不一樣。所以才二十幾歲，已覺世事蒼涼。

“你眼睛裡還有天真。”許聆音說。

天真的人以為自己不會老，以為人生一直在上坡，以為永遠有父母呵護。

陳星依駭笑，“現在說人天真，跟罵人十三點不差毫厘。”

“我寧願一輩子天真。可惜是不行的。”

天真下去，會餓死。

許聆音忽然想她是否有童年，不，她從小就是小大人，操心米糧和水電賬單，幫妹妹們一片接一片地換尿佈。

陳星依笑得發癲，道：“你太高看我，前陣子也做工兼職，服侍人呢。也想攀一個富傢子，從此衣食無憂，每天想法子花鈔票出去，而不是想著賺進兜裡。”

父母不過是工薪階層，何敢妄言自己是什麼公主千金。

許聆音勉強笑笑，“富太太也擔心老公出軌，聞到異樣香水味，立刻警鈴大作。”

“嗨！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就像今天，如果換作你，白豬不會上前騷擾。你一看上去，就是斯文的女學生。”

陳星依急道：“這是被害者有罪論，大可不必這樣想。”

許聆音苦笑著說好，連她自己都這樣想，遑論旁人。

“阿jillo，你知道的，我愛你。”

許聆音動容，回一句：“我也愛你。”

她們不是姐妹，又勝似姐妹，危難時刻可以守望互助。

第二日一早的飛機，陳星依翹掉一堂課去送機，在機場兩個女仔執著手，最後擁抱瞭。

許聆音叮囑：“記得兌現支票，交學費或生活費，總歸生活寬裕些，物價高企，居大不易。”

陳星依抿著嘴點頭。

這筆款子她還沒想好用途，或許可以找一個好用處。

“阿jillo，保重身體！”一味節食真不是辦法，工作強度又大。陳星依擔心她。

孫生站出來說：“陳小姐，放心吧，我會照顧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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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末是畢業生的設計展，有人從大一開始準備，利用四年所學，博一個一鳴驚人。

媒體也特別註意畢業展，時有優秀作品上報紙。

陳星依邀請瞭李傢翰一起看展。有來有往方為社交。不能總是接受人傢的邀請，而不回請。

UCL藝術院的畢業大展真五彩紛呈，不同專業的學生展出繪畫、攝影、手工藝、雕塑、服裝，亦有人做行為藝術。

藝術生眼裡，世界真鮮活熱烈，連灰暗也生動。

李傢翰瘦許多，做初級的金融分析師，常常黑白顛倒，又多思多慮。神情倦怠，眼下一圈黑。

最有資格做二世祖，閑情偶寄地打發日子的人，反而也做起社會人，受資本傢荼毒。普通人簡直更沒有活路。

“好容易休息，應該放你補眠。”

李傢翰揉一揉充滿血絲的眼睛，花花綠綠的展覽，人擠人的展覽場，還有他心儀的女仔在旁，翕動著小嘴，溫聲軟語地說話。

的確困倦，連敷衍都嫌費力氣。

想來小民多艱，謀生已經困難，還談什麼風花雪月。

大學畢業已算給老爹交代，李傢翰知道該做一點事情，雖然什麼事做起來都費心力。

父輩的成就已經是一座高山，矗立在那裡，似乎永遠不可逾越。天資庸常些的二世祖早放棄攀登與超越。量力而行，實在算一種聰慧。

“生前何須多眠，死後自會長眠。若不出來，怎麼見識這麼多藝術大作。”二公子打疊起精神，盡心敷衍。

兩人現在的關系算是偶爾約會的異性友人，但李二公子還算不上是陳星依的固定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