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幾乎是異口同聲。

雖隻見過兩面，但對一個美人兒的印象通常更深刻些，鄭志明訝異之餘，心頭驚喜。偌大的英格蘭，能遇見兩次，實在算是難得的緣分。

中國人最信緣。

他始終記得陳小姐手起刀落、割掉傷鹿喉管的利落，她身上的決斷和勇氣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

交談下來才知，鄭氏原是難民住房項目的承建方，與英政府合作。此次是應政府部門邀請，實地考察難民情況，為住房項目做些實地調研。

本來，一個難民安置項目，油水實在不多，鄭氏另有肥差，隻是輪不到他這個不受寵的兒子。項目做個差不多，彼此面上過得去也便罷瞭，想不到柳暗花明，居然另有奇遇。

考察的一行人裡有艾西亞的熟人，上前交談得知鄭志明身份，看樣子她的隊伍裡有人認識這樣一位大人物，少不瞭要上前攀談一下。

艾西亞拉一拉陳星依袖口，讓她給雙方引薦一下，看向鄭志明時，口氣帶點女學生撒嬌的口吻。

陳星依樂得順水推舟，艾西亞也算是此地難民區的百曉生，鄭志明要瞭解情況，大可找艾西亞協助。雙方於是一拍即合。

艾西亞手舞足蹈地給他講難民區境況：住房情況實在糟糕，一傢五口可以擠一間七平米板房；政府的安置房遲遲不肯交出，有人在臨時安置房盤桓半年之久。臨時安置房沒有供暖和供水設備，難民到冬季更加艱難……

鄭志明專註傾聽，時而點頭。囑咐秘書一一記錄。

考察告一段落，正是下午茶時分，鄭志明邀陳星依和艾西亞去附近咖啡廳喝下午茶，名義是瞭解更多難民情況。

艾西亞隻覺空氣中有某種曖昧氣氛，看這亞洲人眼神，分明是對約瑟芬·陳感興趣，或許二人可以成就些浪漫。於是鼓噪著陳星依赴約，卻推說自己另有安排，不能赴約。

陳星依應下。不算不情願。

她對鄭志明印象不壞，鄭志明身上有些紳士風度，曾經聲援過她和羅斯瑪麗，又在難民項目上為英政府提供幫助，將來更會以實際行動解決難民住房問題。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他身上實在有幾分現代人稀缺的俠義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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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上來。

疲乏和慵懶在阿拉比卡咖啡豆的焦香裡都得到安撫，磨豆機的聲音實在不算一種噪音。

“鄭生，想不到在難民區遇到你。”陳星依高興地說。

神態有些似女學生對印象不壞的男教授，頭微微揚起，擡著眼睛，專註，帶點乖巧和崇拜。

“我才是，陳小姐，以為心神恍惚，做瞭白日大夢。”

咿，能出現在夢裡的人通常都比較重要，要麼魂牽夢繞，要麼咬牙切齒。

對方說瞭這句，陳星依倒不知該接什麼瞭。她樣貌姣好，時常能看到男士傾慕的笑容，在給人第一印象上，實在占盡便宜。好皮囊與好印象，幾乎可以畫上一個等號。

兩個人都呷一口咖啡。

不等鄭志明問，陳星依就將自己對難民境況的有限瞭解和盤托出，“鄭生，不瞞你說，我今天也才第一次親眼看到難民境況，大為震撼。”

“哦？”鄭志明表現出興趣。

“庇護所固然是其中重要一環，但難民身心靈受創，又遇到部分當地居民的欺淩，心理上的淒惶和無助似乎更甚於缺少安身之所。”

“你我畢竟不是上帝。”鄭志明說。

陳星依頹然，想到被打破腦袋的小男孩，他的眼神裡既悲切又憤怒，或許，他將終生帶著這陰影，時時活在欠缺安全感的心境裡。

“想來，你我兩個香江人，在英倫的土地上，幫忙解決東歐難民問題，也算是一樁奇遇瞭。”

陳星依說：“確實。鄭氏居然也能承接英國政府項目，我以為他們隻招錄本地企業。”

“政府項目也是競標制，各傢建築公司給項目報價和方案，估算一個合理的價格來投標，鄭氏贏在價格戰……”

陳星依眨巴著眼睛傾聽，她對商業饒有興致，除去傢學淵源，香江實在是一個商業大都會，賣菜阿婆閑聊的話題常常是“哪隻股票更有升值潛力”。

鄭氏在大陸和東南亞招錄建築工人，派遣到西方做工。亞洲人實在有靈巧的手腳和騾馬一般的耐力，在建築方面比粗手笨腳的白人強上太多，所需工期短，薪資又比當地人低，所以鄭氏能在價格上打敗英國本土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