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言商，又不是封建時代，大傢閨秀不能拋頭露面，利用美色有何不可？難道演員、歌星不是正當職業？

她是目的性極強的人，一雙眸子明亮堅定，頗有些大將風度。

陳父隻覺小妹已經在危險的價值導向上徘徊，聯想到大妹曾想靠半露不露的寫真集出名，厲聲道：“勞力、智力可以出租，出賣美色像什麼樣子？《孟子》裡講：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論語》裡說：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人要有原則和底線，該做的事情去做，不該做的事情不做……”

兩個女仔不約而同對望一眼，吐吐舌頭。

“爹地每年看香江小姐決賽，興致勃勃，恐怕也做不到‘非禮勿視’吧？”陳星依揶揄著道。

最狠一刀來自千寵百嬌的大女，又無可反駁。兩個女仔都伶牙俐齒，說起自己的主張來，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勢。又把洋鬼子那些糟粕東西學瞭個十成十。

陳父隻覺氣噎。

陳母倒不反對，隻是擔心時機問題。大妹現在在國外求學，往來交通，預賽決賽的，豈不耽誤學業？

“或許可以再找時間，28歲以內都可參選，等畢業不遲。”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哩。”

陳母琢磨，這話倒不錯。隻是丈夫反對激烈，她倒不想支持得太明顯，事情緩緩說，各有退讓，大傢都開心。

到就寢時間，中年夫妻躺著雙人床上。陳母在丈夫耳邊，似笑非笑地說：“人傢的女仔可以自由展示形體美麗，自傢女仔為什麼不行？”

“猥瑣變態男那麼多，我們又不是極貧人傢，不需要女仔拋頭露臉地謀生計，何必呢？”

陳母嘆一口氣，道：“那也不能在手裡焐一輩子啊！朱玲玲能嫁霍傢，若不是參選香江小姐，縱使美貌賽天仙，誰認得她？又有楊貴妃，養在深閨人未識，若不是遇上個露臉的機會，恐怕也不會被選進皇傢！”

“前一個例子倒也罷瞭。楊貴妃又算什麼好命嗎？阿芬，你好似總憋著一口氣，希望女仔能入豪門。豪門人多事雜，未必幸福呢！”陳父道。

陳母搶白他：“嫁貧傢，蠅營狗茍，你又樂意瞭？”

“嫁給我這十多二十年，但願你不覺得蠅營狗茍。”陳父心灰地說。

陳母不響。她張瞭張嘴巴，本想否認，卻突然覺得倦怠。

三個女仔都投同意票，陳父隻覺勢單力薄。還有什麼可說的。猶自掙紮，也不過顯一顯父權威嚴。

“若是真能得一二三名，陳崇之其貌不然，卻鐵樹開花，生瞭個香江小姐！嘿嘿，這種話講出去，實在夠你炫耀一輩子呢。”陳母安撫地道。

這樣想來，也的確是一樁美事。

陳父眼神迷離，困意襲來。蒙矓中，似乎看到愛女披上鬥篷，坐上香江小姐寶座……

陳母另有一個好夢。她夢到自己恢複青春，在舞臺上笑著跳舞。那舞蹈是當時最流行的迪斯科。

伴隨著強烈的音樂節奏，身體動感扭擺。跳舞女郎們穿緊身的襯衫短褲，露出健康而有活力的大腿。她們把眼影畫得五顏六色，每個人都燙大波浪的卷發。

連跳三場也不覺太疲憊，隻是口渴。休息時，黎雪芬到飲料吧臺要一杯冰可樂。

有一個年輕男仔湊上來說：“小姐，你舞蹈跳得真好，我可否有幸認識你？”

那男仔緊接著又說，“近看更覺你美麗，或許應該參加香江小姐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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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依找出一張模特兒事情的照片，粘在報名表上，寄到電視臺。接下裡就等首輪的遴選面試。

與李傢翰打越洋電話時，陳星依提瞭一嘴自己參選香江小姐的事。

不料李二公子卻問：“你爹地媽咪都同意？”

“自然。”陳星依答。不知對方為什麼會這樣問。

“唔……那便好。”

聽李傢翰的語氣，似乎對這話題不感興趣。

陳星依隻覺男友語氣訕訕，不像有多少鼓勵的意思。她本來以為對方會說幾句好話，祝她旗開得勝之類。或者照他平日裡油嘴滑舌的調性，說一句“香江小姐，非你莫屬”之類的話。

早早收瞭線，陳星依擱下電話，突然想到一個人。

麥琪爾是選美小姐出身，卻身世悲慘，死於非命。若她當年安於當一個普通人，不參加選美，也沒有因為利益跟瞭馬彪，可能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所謂紅顏薄命，命運有時候真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