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好久不見”似乎比較刻意，畢竟上次見面還是李太太到倫敦時，距離現在不過一個禮拜的樣子。

跟兩個男人打過招呼。馮小姐似乎才突然發現站在李佳翰旁邊的女士。

“這位是？”

她這樣問，陳星依心裡有些好笑。

算是老相識瞭，這種時候裝什麼失憶呢？不過也有可能是人傢貴人事忙忘性大。

“馮小姐你好，我姓陳，陳星依。”

兩女相見，都直視對方的眼睛，有些暗搓搓的火藥味出來。連霍伊也感受到瞭，把眼睛往李佳翰那邊斜，帶著探詢的意思。

這種時候男人最好的姿態就是失語。

李傢翰與馮小姐的那一段過往，怎麼說呢，細究起來，也算是拍拖過一陣子。出街啦，購物啦，喝咖啡、跳舞啦，青年男女約會時做的事也算做瞭不少。

隻是這段關系在達成某些傢族利益後，戛然而止。也難怪馮小姐心裡膈應。

李傢翰帶些愧意的遷就，也有些補償的意思。他本來就是位紳士嘛。

舞臺是女人們的。

其實巴黎名媛舞會那次陳星依就見過馮小姐，數年來的又一次重逢。隻是當時彼此沒有招呼，她不確定馮小姐是不是還記得她。

不過沒關系。

上流社會的交際圈子有一樣好處：面上都是過得去的，你好我好大傢好。

“Hi，你好，陳小姐你看上去有些眼熟，我們或許在哪裡見過嗎？”馮小姐伸出手來。

陳星依跟她握手。

“或許吧，我不太記得瞭。”

這女仔也真是伶俐。既然對方玩失憶，她也記性不好。

小女仔的意氣之爭，有時可笑。

倒是把馮小姐噎瞭一下。名不正則言不順。比起對方，她是有天然劣勢的。但是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音樂聲響起，已經有男女拖著手邁入舞池跳舞。

李佳翰挽著陳星依的纖腰，他們跳第一支舞。馮小姐明豔動人，自然有人獻殷勤。她是不愁寂寞的。

跳過兩支舞，陳星依微微出汗，去吧臺休息。

漸漸也習慣英國年輕人的慶祝風格，多數時候疏離禮貌，各有自己的世界。若要玩時，也是很瘋的。生日之類的派對，無非是一個瘋玩的由頭。

陳星依再要一杯幹馬提尼，小小一杯，酒精度也不太高，有讓人可以一杯接一杯喝下去的魔力。

她看人群，真熱鬧！

今日的壽星公被幾個女郎環繞，那霍伊小子也開懷耍寶，跳霹靂舞，又作勢要脫衣。女郎們起哄，有人獻上香吻。

想法太多就容易煩惱，她比較羨慕可以全心全意玩樂的男女。

要時時求索人生的意義，又想著出人頭地努力攀爬，快樂似乎是未來時空的，陳星依在這種社交場常有茫然之態。

她不屬於可以輕松玩樂的那類人，因目的感和意義感都太強。

有男仔過來請陳星依跳舞，她笑著搖搖頭。

她格外註意人群裡馮小姐的動向。馮小姐先是與一位高大的白人男性跳過舞，一曲舞畢，兩人道過再見，馮小姐徑直走到李傢翰面前。

陳星依看到他們交談瞭什麼，然後兩人跨進舞池裡跳舞。

交換舞伴跳舞，拓展社交圈子本就是西方交誼舞的應有之義，陳星依倒不覺有他。

隻是，馮小姐那樣眼波流轉，嫵媚動人，又鶯啼婉轉，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不過既這樣猜疑，戀愛又有什麼樂趣。陳星依幻想理想中的戀愛應是彼此信任，任有狐妖勾魂，那男仔也做柳下惠之態。

又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在李二少身邊的難道不是馮小姐嗎？繞一個圈，怎麼她好像成瞭那個局外人？

胡思亂想中，李傢翰和馮小姐這一對舞伴隨著人流旋轉過來，位置離陳星依坐的地方近些。馮小姐身子前傾些，忽然擡起頭，一瞥間，正好與陳星依對視一眼。

陳星依看到馮小姐唇角微彎，貓一樣的眼神裡漾出笑意，那不是單純的微笑，而是帶瞭某種挑釁和得意。

接下來，她做瞭一個動作：馮小姐纖細的天鵝頸子一歪，側頭輕輕靠上舞伴肩頭。

身高差得那樣剛剛好，可以優雅而毫不費力地做這個動作。

歐洲古典小說裡，跳舞跳累瞭的貴婦人或小姐，借機在舞伴堅實的肩頭靠一靠。

一息香汗，臉頰一抹緋紅，又滿懷歉意地呢喃，管保撩撥得對手心猿意馬，或求婚或偷情，自此總要定個章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