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我是不是老瞭？”

他忽然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句, 薩曼莎頓瞭一下, 才道：“您現在正處在一個男人最成熟、最有魅力的年紀，怎麼會老？”

沒有人喜歡聽別人說自己老。

羅薩爾隻是苦笑。這個年紀，對普通人來說或許不算老, 但對一個曾被譽為天才的設計師而言, 實在太老太老。

他勤力瞭這麼多年, 挺過那些靈感耗盡的至暗時刻，身體已經疲累得到達一個限度。再有, 他近年來逐漸沉迷酒精，更加透支體力和精力。

羅薩爾去後臺時，迎面碰到的每個人都笑容滿面地恭喜他，以前，他覺得愉悅和理所當然。因他自信自己的作品勢必又將掀起流行的新風潮。那些庸才會膜拜他、模仿他，弄些似是而非的作品出來。不過，隻會顯得他的設計更加無懈可擊。

現在，他竟有些心虛。

秀場觀衆的掌聲仍然熱烈，但他知道這些不是天才之作，他已經開始重複自己。

這或許是他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秀瞭。

特納也迎上來恭喜他。

“羅薩爾先生，恭喜你！還有，這次的事我很抱歉！好在你的補救方案非常棒，我本人很喜歡最後的呈現效果，甚至比最開始的造型還要棒！”

畢竟是演員，對於第一次上T臺走秀，夏洛特·特納還是忐忑的，尤其服裝又出瞭那樣的問題。好在結果是令人基本滿意的。

“特納女士，謝謝你的演繹，你賦予那條裙子以靈魂！”

他終於清醒，不必薩曼莎提醒，就知道對方是誰，以及自己該說什麼話。

羅薩爾以極其複雜的心緒，紳士地挽著夏洛特·特納的手，與模特兒一道出場謝幕。他仍戴著那副墨鏡，嘴唇抿成一線，讓人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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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秀結束，陳星依一顆心卻並不覺得平穩，她還要見羅薩爾，跟他解釋夏洛特造型的事。她預料到羅薩爾會暴怒，畢竟，沒有哪個設計師能容忍自己的作品被“篡改”。

尤其是羅薩爾那樣的天才型設計師，他們一向固執、堅定，不接受妥協，幾乎像個暴君。

大秀的第二日，羅薩爾如常到工作室上班，甚至比平時還早些。羅薩爾雖然是首席設計，也需要跟公關部門配合，所以並不清閑。

而且，一上班，他反常地發瞭一通脾氣，起因居然隻是他桌上的一盆綠植死掉瞭。

朱莉和薩曼莎對望一眼，心照不宣地垂下頭去。助理三號還未就位，似乎躲過一場浩劫。

陳星依比平時到得要晚，因大秀結束，她負責一部分善後工作，到傢休息時已經是淩晨。

公寓裡的座機響起。這麼晚瞭，竟還有電話打來。她拾起話筒，懶懶應一聲：“喂。”

“阿星，服裝秀結束瞭嗎？”

電話那邊原來是李傢翰。香江現在應該是清晨五六點鐘。闊少爺一向不在這個時間起床的，今日卻迫不及待打來。

“結束瞭。”

“怎麼，還順利嗎？”

陳星依喉頭一時有些發哽，如果李傢翰在，她或許會忍不住撲進男友的懷抱，毫無顧忌地卸下重擔。

但一個人在巴黎，凡事靠自己，工作又這樣高壓。忍不住覺得心頭孤苦。

“別提瞭，糟透瞭！”她忍不住抱怨，把昨天的緊急情況挑緊要的說給他聽。

說瞭好一會，才又歉意地道：“抱歉，我是不是抱怨太多？”

個體的煩惱隻屬於個體，感同身受是很難的。有親密的戀人、友人，偶爾分享一些，也該覺得慶幸瞭。

“聽起來緊張有趣，好在最後順利解決，你煩惱羅薩爾事後找你的茬？”

“我不知道。他不是可以以常理推斷的人物。或許異常暴怒，嫌我改瞭他的設計。”

加一條披帛，也是改。

“大不瞭回香江，我為你開一間服裝公司，自己做老板，不必看任何人臉色！”李二舒朗地道。

自小沒有過貧窮體驗的人，或許是這樣——有種世界匍匐在我腳下的自信。陳星依忍不住笑。

她知道這是不能成行的事，李氏的權柄尚不在他手上，他在集團沒有任何話語權。那是兒皇帝一般的存在。

“多謝你。可惜，如果我做不好這份工，或許也做不好一名服裝公司的老板。人得有成功經驗，逐漸累積，既增加主觀上的自信，也磨煉本事，才能最終成事吧！”

李傢翰微訝，若換瞭其他年輕女仔，聽到他這一番甜言蜜語，一定驕傲又覺有所憑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