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認識的少數理性又清醒的女仔。不必像落難公主一樣等在那裡，等著男人從天而降的救贖。那是言情小說裡用爛的套路。

實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麻煩要解決，黑騎士不會二十四小時提供服務的。

本來心緒複雜，被李傢翰這樣鬧瞭幾句，陳星依反而理清楚思路。如果一遇到挫折，就抱著打退堂鼓的心思，恐怕不行。

李傢翰又說瞭些安撫的話。時候不早，他們互道瞭晚安，約定明天再聯絡。

縱使年輕，縱使對時尚行業滿腹熱情，可還是在無盡的瑣碎、高壓，以及身體的疲累下，昏昏入睡，陳星依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所以，她到L集團時，驚覺大傢不過經歷一個晚上的休息，看上去卻是已經滿血複活。

所有人洗過澡，換瞭新衣，有的還做瞭新發型。辦公室又恢複往日的忙碌，跟大秀前最緊張的那陣子差不多。

大秀結束還有許多事要做，複盤大秀，與批發商的訂貨會，與媒體對接，監視輿情。事情並不比之前少。

陳星依頗覺歉意，似乎偷瞭懶被人當場捉住。

從薩曼莎那裡她知道，羅薩爾已經在自己的辦公室瞭，而且今天格外暴躁。

“或許男人也有更年期，最好不要現在招惹他。”薩曼莎沒有指名道姓，陳星依卻知道同事給她的暗示。

夏洛特服裝的事，連薩曼莎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知道羅薩爾為什麼一大早跟吃瞭槍藥一樣，而且來得這麼早。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星依卻是隱約猜到瞭問題的癥結。她抱著一顆忐忑的心，慢慢挪到羅薩爾辦公室門前。

複盤瞭一切過程，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已經做瞭所有該做的事，她問心無愧。

陳星依擡起手，用指節輕輕敲門。

“進來！”

羅薩爾坐在辦公桌前，正用鉛筆在紙上塗畫，也不知在畫什麼。紙簍裡已經堆滿瞭一個個團成球的廢紙。

“羅薩爾先生。”陳星依往前走瞭幾步，關上房門。

她預料到接下來會有一場疾風驟雨，一顆心懸著，飛快地擡頭看瞭一眼羅薩爾，眼神又下意識地逃避。

“特納女士的禮服不合尺寸，我應該提前與她確認體重問題的。”不等羅薩爾發作，陳星依先道。

事後複盤，的確可以更早知道特納身材的事，那樣禮服有時間修改，不必嚇得魂飛魄散，臨時去抱佛腳。

這樣想來，終究是她的準備工作沒有做好。如果做得好，即便羅薩爾醉死在傢裡，她也可以從從容容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按照既定的臺本推進。

“你補救得還算可以。”羅薩爾道。

陳星依一訝，她沒料到羅薩爾竟會如此溫柔。陳星依一時說不出話來。

“每個人都會犯錯的。”羅薩爾嘆瞭一口氣，“Chen，我們先不聊這個。告訴我，你喜歡這場秀嗎？”

說實話，彩排的時候陳星依看過整場秀——除去特納女士的部分。直至最後一名模特兒走完，她仍有一種在吃前菜的感覺，滿心期待著羅薩爾的設計一件比一件驚豔，看到的卻隻是近乎差強人意的水準。

陳星依略有囁嚅，東方人一貫愛說些彎彎繞的話，信奉中庸之道，不太敢直陳利弊。直陳利弊這種事一向與一些不良後果勾連，古代的言官就需要賭上全副身傢，還需要以“名傳千古”這樣的宏偉圖景給自己鼓勁。

“我喜歡的，羅薩爾先生。是一場高水準的時尚大秀！”

羅薩爾卻是嘆息一聲，突然激動起來：“謊言、謊言！都是謊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來，摻雜著怒氣和亢奮。

第 232 章

232

陳星依愣瞭一下, 羅薩爾雖然脾氣不好，個性又龜毛，但他的確是個坦誠的人, 起碼要求別人對他誠實。

這樣暴躁，幾乎是逼著她講真話瞭。

“你尊重我嗎？chen”

“當然，羅薩爾先生。”

“那就告訴我真話！”

陳星依默瞭一下，吸一口氣, 才緩緩道：“這的確是一場高水準的時尚大秀！不過, 羅薩爾過去的大秀是獨一無二的, 不隻是高水準。”

羅薩爾咧著嘴，那笑意陳星依分辨不出是自嘲還是慘淡。

“Chen, 我在考慮退到管理層，你覺得怎麼樣？”

這樣重大的人生選擇, 陳星依想不到羅薩爾居然問到她頭上。他們既不是朋友, 做上下屬還不滿一個月。

她很納罕, “羅薩爾先生，您為什麼會征詢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