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神情，知道無疑是這件事。

陳星依嘆息一聲：“麥小姐在天有靈，知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一定欣慰。”

可是逝者無知無覺，他們真的會知道這個時空正在發生的事？所以人生造出鬼、神、天堂、地獄這類的詞彙，基於對未知的恐懼和敬畏。

馬氏之為禍，已經不是近幾年的事。數十年來樹大根深。隻是手段狠辣，下手隱秘。近年又收斂瞭不少，試圖漂白所有産業。

“靠一本來源不可說的賬簿想要扳倒馬氏，是不夠的。”

“但是足以引起警方註意，讓他們啓動調查。”陳星依若有所思地道。

“對！所以，前些日子我在想別的主意。”

除去賬簿，必要抓住馬氏黑産的證據，人證物證俱全，才可把這件事敲定。

陳星依洗耳恭聽。

“馬彪金盆洗手，雖然幾年前就開始漂白産業，但我想瞭，他不碰，不代表他的手下個個是心如止水的男菩薩！”

陳星依投向李二一個贊賞的眼神，眼波流轉，微笑道：“各個擊破，阿翰，你倒狡猾。”

這二人交換一個柔情蜜意的眼神。陳星依也知道，雖然是聽故事，但其中的艱險肯定不少。李二先前讓她甩脫瞭，不再過問這件事，也是怕她牽扯進來。

原來，馬氏手下一名小頭目舊夢難忘，做慣瞭來錢快的營生，乍收手很不適應。漸漸心眼又活泛起來，想著隻要不被上面抓到，偷偷摸摸地做一點生意不算什麼。

就是這一點僥幸，讓海警在馬氏舢板行抓到現行。

又有線索指馬彪曾行賄長官，為黑産護駕。廉政公署的大批人馬到馬氏舢板行總部搜查。麥小姐帶出的那本賬簿此時派上大用場，結合搜查到的材料和賬簿，他們大概勾勒出一個龐大的走私、販.毒犯罪集團。

這許是香江回歸前的最大犯罪團夥覆滅。全香江的警力都投註進來，馬氏內部的每一片紙都被好好研究。

原來舢板行掩藏的是龐大黑色生意，又兼有殺人、放火等無所不用其極的罪惡行徑。

這些是警方內部的行動，待案子大有進展，才向媒體放出一點風頭。所以，與李傢翰見面後不久，馬氏集團被警方調查的新聞才終於被放出來。

李傢翰自然是提前知道內幕的。因李氏在這次的行動中提供瞭諸多線索。

報端一幀昔日“船王”落魄地被警方逮捕的照片拍得恰恰好。船王一臉驚慌失措，又似乎羞窘恐懼，倔強的八字紋倒還留有幾分過去的威嚴，透出某種睥睨一切的憤怒。然這憤怒也透著老邁，以及老虎沒牙的沮喪。

有道是墻倒衆人推。

麥琪爾小姐的疑案也終於被翻出來，有匿名人士向警方提供證詞和物證，馬彪曾親口承認謀害麥琪爾小姐一事。而在馬彪的追殺和淫威之下，匿名人士遠遁海外。這次終於將冤屈上達天聽。

馬氏尚有相當一部分白色産業，李氏啓動對馬氏的收購計劃，這些日子，李傢翰便在忙這些。

出瞭這樣的事，馬氏舢板行的股價一落千丈，交日易直接跌停，小股東自然急急脫手股份。

李氏“趁火打劫”，以極低廉的價碼收瞭不少股份。他日馬氏舢板行改弦易幟，生意還是要做起來的。

馬彪也想脫手股份，因保釋金高昂。他先前的戶頭涉及黑産，已經凍結，需要另行籌措。

馬彪的幹兒子阿肯好容易帶著律師見到馬彪。

“幹爹，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馬彪清減瞭些，面上倒是冷靜自持，一張毛孔粗大的紅臉皮透出往日的餘威。

馬彪點點頭，“我有錢，找香江最好的律師打官司，把我弄出來，越快越好！”

“幹爹，有幾傢公司有意向收購馬氏。為今之計，也不得不賣掉公司瞭！”

“跟他們談，賣！公司有什麼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馬彪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稍頓一下，又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後搞我。阿肯，你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在搞我？”

阿肯頗覺無奈，現在的馬氏是樹倒猢猻散。事情一出，人人自危。他手下的那些小弟早怕事逃散瞭。就算查到瞭，又怎麼辦？

難不成拿著斧頭上街砍人？還得是他一個阿肯單槍匹馬地去幹？

“是，幹爹！”阿肯一向是不會違拗幹爸爸的。

馬彪稍覺安慰，阿肯總是有幾分忠心在的。

他在阿肯帶來的一摞文件上簽字，委托種種權利給阿肯代為行使，又與律師交談一番，大概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