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姐，你找我……”

“是，鄭生。請坐下來談，我有一個提議。”

鄭志明頗覺詫異，她現在情緒平靜，並不歇斯底裡，對一個被他迫著待在這裡的人來說，很不尋常。這地方縱然是世外桃源，對當事人來說也會變得壓抑腐臭，讓人心情焦躁。

鄭志明找瞭把椅子坐下，沒有靠得太近。

“昨天之前，我沒有想過跟李二少還有將來。一切都太遲，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智慧跨過種種困難。天災人禍，禍端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歸咎於第三人，但當事人並不絕對免罪。我不夠信任他，他也疏於防範，天真到愚蠢。”

鄭志明的心不安地牽動一下。

隻聽陳星依接著道：“但是，鄭生，你提醒瞭我。一切還不算太遲，我們都不是完美的人，犯過一兩次錯，不見得是永生的罪人，再沒有可以改正的機會。草稿上的鉛筆痕擦掉，重畫就是。在一切毫無挽回機會之前，我願意再嘗試一次。”

“陳小姐，有些事你可能還不清楚。李氏資金鏈出現問題，現在亟待一大筆款項入賬，緩解燃眉之急。這也是他們與馮氏聯姻的主要目的。當然，也不排除李二重新陷入愛情，畢竟那位馮小姐是位遠近聞名的美人。”鄭志明急切地說，試圖說服陳星依，李二已經不可能回頭。

陳星依抓住後一句話的尾巴，“我也想知道，李生是否再次陷入愛情。如果我出現在婚禮上，他是否動搖？”

這是少女們的終極幻想，灰姑娘似的，滿懷浪漫——王子甩掉未婚妻，不顧傢族反對，臣民咋舌，終於選擇灰姑娘。他們手拉手，深情對望。胖樂師受到感動，帶頭奏起瞭樂章。很快，一整個交響樂隊加入進來。忽然之間，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人們載歌載舞，為真摯的愛情鼓掌歡呼。

陳星依道：“人生苦短，有時要有一些遊戲精神。我們打一個賭如何？”

鄭志明閉口不言，隻覺被巧言賺入彀中。

第 283 章

283

陳星依眼睛忽閃忽閃, 裡面似乎有星光溢出，她眼睛裡流露出渴望和請求。

年輕美貌的女仔這樣誠懇坦率地對牢一個人的眼睛，讓人不忍心拒絕。

何況是她。

被人圈禁, 最緊迫的境地，目光仍清澈純真，卻不顯得蠢鈍——這樣一個人，美好到讓人有一種破壞欲。

拉著她一塊下地獄或許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痛快呢。鄭志明輕輕嘆息一聲。與虎謀皮而已, 她沒有勝算。

“你想跟我賭什麼？就賭李二會不會拋下未婚妻, 跟你走？”

“是啊, 我賭他會跟我走。自然是賭我贏，鄭生應該是想看到我輸吧。”

鄭志明站起身, 慢慢踱到她面前。

“陳小姐，賭註是什麼？你贏瞭會怎樣, 輸瞭又怎樣？”

陳星依慧黠的眼睛盯住他, 輕聲道：“我贏, 自然皆大歡喜。我輸，被戀人再度放棄的心痛是最痛快的懲罰。另外，不論輸贏，鄭生, 如果你同意這個賭局, 現在放我離開。你將重新贏得我的敬重。”

呵，她賭人心。

她年紀尚小，不過二十二歲, 雖聰明, 閱歷畢竟淺薄, 今時今日的境地，竟還這樣豪賭。多稚氣！多天真！

鄭志明又走近兩步, 幾乎擦到她鼻尖。他灼灼地看她。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局面，他厭惡，違背這女仔的意願，他也不忍。她是他平生第一次，用盡手段也想得到的戀人。

隻可惜，事情進展並不順利，看樣子，似乎永無可能。

絕望是這樣摧折人心，一面厭惡，一面又可憐自己。像回到幼年，無力、沒有精神，毫無掙脫的可能。

死守一潭死水。抵死渴望。

或許，世道的艱辛，人性的卑劣應該讓她也見識一下。

鄭志明忽然張開雙臂，他把她擁在懷裡，緊緊包裹。多柔軟的身軀，溫熱，但皮膚的溫度要低於他。

世間的物質也不過是原子的結合體，但，多奇妙，原子們怎麼拼湊出這樣一個生命？遵循什麼生命密碼呢？

他忽然動作，陳星依本能地慌張、推拒。

鄭志明那副臂膀鉗得更緊些，知道在不遠的將來，他將永失她的歡心。這片刻，感受她的體溫也是好的。

世界這一刻就滅亡吧。

他在她耳畔輕聲說：“陳小姐，你的賭註不夠分量。不如，賭你自己？如果你輸瞭，就嫁給我，好不好？”他的語氣裡有危險的氣息，釋出一種困獸之鬥的威壓和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