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明在其中茶室內其中一張藤椅上坐下, 優雅地整理瞭一下西裝下擺。

他拍拍手掌。

那個先前引她入門的女郎又出現瞭，穿著日式木屐，低眉順眼地小碎步靠過來。

“鄭生, 有什麼吩咐？”

“帶陳小姐去休息。”

“我不是小狗小貓，可以由著你擺佈。”陳星依不怒反笑，她臉上帶有盛怒的潮紅，隻覺眼前這人行事荒誕諷刺, “據我所知, 香江仍是法治社會, 你無權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隻需要兩天。”他緩緩說，帶著商量的語氣。

面上永遠和氣, 但是用著鐵血的手腕。可能這就是他這類人的成功之道——先禮後兵，口蜜腹劍。

事情到這個地步, 陳星依反而有種奇異的冷靜。

“兩天之後呢, 鄭生？”她眼神中有種近似悲憫的反諷, 怒氣都斂瞭。

他沒答話，恐怕無從回答。如果結局太糟，那就先顧眼前。

陳星依隨女大將出門，進到一個寬敞的套間。設施一應俱全, 裝潢是中式園林風格, 十分雅致。

“陳小姐，有什麼需求，請隨時聯絡我, 打這支電話即可。”她指一指墻上的內線電話, “另外, 陳小姐，這裡信號不佳, 打不出移動電話。”

咿！還真是周全。

“我要打電話給傢人，通報行蹤。”

女大將眨著眼睛思考瞭下，也覺有這個必要，免得節外生枝。她遞一部衛星電話給陳星依。

陳星依隻跟陳母說，自己這幾日在集中創作，宿在工作室。以前也有這樣外宿的情況，陳母不疑有他。

打完電話，女大將就走瞭。陳星依打量這處套間，窗外就是夜晚的海景，高高的燈塔亮起一盞暖黃的燈。

人生之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安仍是不安，但面上要強裝出些泰然來。

陳星依洗漱瞭，換上睡衣，一面擦著頭發，一面從盥洗室出來。她的視線落在門上。她在把手上用力，一定要試一試。

門外守著兩名黑衣白衫，身帶彪悍之氣的壯年男仔。直挺挺站在門口，似兩尊門神。門神雖然沒有進門，但氣勢威逼。

“陳小姐……需要什麼嗎？”

他們硬擠瞭些笑容敷衍她，裝出一副不在監視而在服務的樣子。

陳星依冷笑。她退瞭回去。

思緒煩亂，越想越覺得無稽。鄭志明禁錮她，怕她大鬧婚禮嗎？

若她真去大鬧，搶一個新郎怎麼樣？

這個問句，頭一次清晰地開始在她腦海裡醞釀答案。在此之前，雖然最近才知道她與李二的分開是出於種種陰謀，但李二另有婚配對象，還即將成婚，陳星依雖然遺憾，卻沒有搶婚的沖動。

一切不能成行的沖動，多數源於對失敗的恐懼。

那是更適合李二的對象，無論門第、傢世、父母的態度、輿論，都更樂見豪門的聯姻。

新聞或許更喜歡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故事，對，他們一向喜歡戲劇性情節。

陳星依重新審視自我。如果她有能力攪一場驚濤駭浪，局面打碎瞭，重新來過，未嘗不是一條路徑。

她痛快地想。

有人不想讓她成功，她偏要成功。少女時代，那個叛逆的自我，並沒有出走太遠，快走幾步，還能看到她背影。

另有一點非常明晰——她仍愛慕李二。

他不是天神；也不像貴婦人的黑騎士，永遠勇武地鬥敗敵人。有人挖陷阱，他也傻傻跳進去。

運氣不佳，又疏於防範，總歸被保護得太好。投胎用盡他所有好運氣。她在心裡冷冷嘲諷他，之後，又覺得他可憐。善良之人總歸受些欺負，但是人們更願意與良善之人為伍。

拋掉這些，她仍愛他。

他有很多弱點，她也不是完美的。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他試圖找到事情的真相，試圖向她解釋，但是因著什麼事情，他最後選擇瞭退縮。她會弄明白。

想通這一節，陳星依忽然覺得喜悅。這喜悅竟然是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中産生，她不知能延續多久。對兩天之後會發生什麼，也全無概念。

正如她所問鄭志明的“兩天之後呢？”

他在賭，她也在賭。

就看牌面大小。

想清楚很多事，精神反而放松下來，陳星依睡瞭一個好覺。

第二日一早，陳星依讓門外的守門神去通知鄭生。她有話講。很重要的話！

鄭生直至第三日上午時分才到。一臉的疲態，又似乎心緒緊張，下意識做一個搓手指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