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今年開始從事模特行業，同時兼顧學業。在我看來，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實現自我價值，貼補傢用——雖然我們傢尚不需要女仔幫襯。但是，她的同學和老師似乎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哦？”

女校長惜字如金，她的驚奇似乎發自內心，一名女生受到排擠，這麼微小的事情或許傳不到她耳朵裡。何不食肉糜。黎女士想。

“學生暫且不說，她們心智尚未成熟，犯錯誤情有可原。但先生不一樣，據我所知，一位密斯王公然在課堂上奚落我女兒，說她想選香江小姐、嫁豪門想破瞭頭，又說香江豪門不超過十傢，讓她不要托大。試問，什麼樣的老師才講得出這種話？”

黎女士眼中隱隱有悲憤的水光，她努力噙住。

“陳太太，不好意思，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解，我會核實，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胡安妮道。

自然要確認，一拖二二拖三，繁冗程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陳母咄咄逼人，道：“如果確有其事，我要求密斯王當衆向我的女兒致歉。”先聲奪人，氣勢尤其不能輸。

“這……”胡安妮略顯遲疑，“瑪利亞女中是百年名校，一向尊師重教，矛盾大可私下解決。公然道歉，不好吧……再者，陳同學還要在班上上課，跟老師關系鬧僵也不太好……”

“校長女士，不是我的女兒與密斯王鬧僵，她沒有做任何挑釁的事，卻不容於人，懷璧其罪。因為受到這樣嚴厲打擊，女兒如今鬧著要退學。我不想她因為這件事毀掉學業和前途，進而毀掉人生！”

黎雪芬眼中閃過寒光，“如果那位密斯王私下批評我女兒，即便言辭過分瞭些，我大可與她私下協商，不過既然她公然奚落挖苦人，便不要怪我同等對待！”

胡安妮眨著灰色眼珠，若有所思。師生矛盾可大可小。教育産業聲譽最重要，每一位先生都是瑪利亞女中的臉面，若讓一位女先生公然道歉，以偏概全，實際便是說這所學校的教育理念出瞭嚴重問題。

在同行、傢長那裡，會産生什麼波動？

少有人有糾偏的勇氣，因投鼠忌器，代價太大。

“校長女士，你有女兒嗎？”

胡安妮搖頭，“我沒有結婚，不過瑪利亞女中八百三十二名女仔都是我女兒。”

“請關愛這其中一位。如果一位尚且不能保護，何談八百三十二名女仔都是你女兒？”黎女士以極溫柔的語氣，說極淩厲的話。

女校長一時倒無從回應。

她從這位陳太眼中讀出一種決然，知道即便學校不能給她滿意的方案，這位也會訴諸其他渠道，都會狗仔記者這樣多，《在校女模特遭師生排擠》便是一篇好文章。再配一幀漂亮照片，既做瞭自我宣傳，又倒逼學校作為，實在方便得很。

後邊便是核實信息，約談麻煩的始作俑者密斯王。這位倒也是條好漢，直言不諱地認下，不過不覺得自己有錯。

教師是學生行為導引，虛榮也罷，踏實也好，防範未然總不為過。何況現在的先生已經極其收斂，體罰什麼的基本絕跡。

終於，密斯王妥協。原因也簡單，梗著脖子一向驕傲的女才子雖然硬氣，到底吃人傢嘴短，憑一份教職養傢糊口，被人拿捏瞭命脈，還有不乖乖聽話的份兒？

做人真委屈，因有一張嘴巴或是數張嘴巴等著填滿。

很長一段時間裡，陳星依都覺得說自己勇敢也好，任性也罷，總歸是仗著自己有一雙負責任又肯為她據理力爭的父母。

這給她一種底氣，知道自己被愛、被保護，所以從容放肆些。每一次起跳都無後顧之憂，因為知道父母會在下面穩穩接住她。

她不覺得財富可以讓人高人一等，所以看待富可敵國的李傢、薇薇安·馮傢也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密斯王的致歉起到瞭連帶效果，班裡的女學生現在看陳星依，不自覺多瞭幾分敬意。畢竟人人孺慕強者，誰管這勝利的果實如何摘到。

張葳葳頗覺過意不去，一次課間，帶瞭大袋的進口零食放到陳星依桌上，眼神委屈巴巴，想重歸於好的意思。

她也知道自己傷瞭陳星依的心，隻是情勢比人強，人人怕被孤立。傳播學上叫沉默的螺旋理論。

那袋零食陳星依收下瞭，如果不收，張葳葳的眼淚怕是要當場落下來，哭哭啼啼，肯定很煩。兩個人面上重歸於好，張葳葳揉瞭揉眼睛，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