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房門在那裡，如果許小姐不樂意，我不會強迫你。我隻是想親眼看看美麗的東西。”

拍片伊始，許聆音就知道做這類工作，自尊就要放掉，但凡有保留，就放不開、走不遠。會脫衣解衫的多瞭去，不是人人都能出頭。

已經脫瞭那麼多次，當著片場幾十號人脫，再多一個人有什麼關系。

許聆音解開睡袍的綢帶，裡面不著一物，健康、豐滿的女體瞬間呈現在這老翁面前。

那老翁激動地摘掉茶色眼鏡。瞪著渾濁眼珠，癡癡地看過去。

“近些，近些……”

許聆音走近些。

……

她但願這老翁長長久久地活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枯萎，所有的知覺慢慢遲鈍，失卻力氣、精神、欲望。終於，一縷遊魂困在廢棄的軀殼裡……

*

回過神來，許聆音才發現自己蜷在地上，睡袍蓋住身體。

那老翁已經不見影子，仿佛一場噩夢，沒有實感。視線下移，地毯上一朵揉皺的芍藥花。

不是噩夢。

所有的情緒像大海潮一般瞬間沖進胸腔。

憤怒、羞恥、惡心、悔恨、輕蔑……跌跌撞撞跑進盥洗室，對住馬桶幹嘔。

待到為數可憐的食物全吐出來，整個人虛脫地癱在地上。剩下的是一種無意義感，極端的自憫。

本來以為自尊已經放幹凈，居然還殘存一點。不如不殘存的好。

全世界，沒一個人可信，沒一個人可依。活著怎麼這樣累？

幹脆死瞭算瞭。

又按下這念頭。不甘心啊，沒過過好日子，怎麼甘心？還有兩個小妹，無依無靠，命運像飄萍一般。

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手腳脫力，爬起來又跌跤。

這時候手袋裡的移動電話響，響過三聲，許聆音終於站起來去接。是林傢棟的聲音，很興奮的語調。說是資方已經敲定她來做女配角，片酬也按林傢棟報的價碼定下。

許聆音扔下電話，過一會又撿起。

“之前的片酬不算數瞭，我要兩倍！”

林傢棟還在那邊聒噪，說之前的價碼已經不錯，如果出爾反爾的話恐怕會惹對方生氣，是時候見好就收……

許聆音收瞭線，也不去管林傢棟怎麼周旋。既然要賣，身體發膚，自然要一個好價錢。

人生，是一個坡道。

她是在爭上遊，誰不寄望往上走。有的人起點高，每一步都由父母精心安排，自己稍稍擡擡腳，便攀上去。

她沒好運氣，起點太低，隻好冒著最大的險，攀上斷崖。這樣，跟起點高、走斜坡的人在差不多的年紀，大致可以攀上相當的高度。

*

寫真集的拍攝地點、腳本、時間都定下來，臨近出發日期，陳星依反而躊躇起來。

當初一口應承林傢棟，其中固然有意氣用事的成分，她恨母親，必定要做點出格的事情反擊。她要宣誓自己的獨立，自己對學業、事業、情感、身體的絕對自主權。

那股意氣，隨著時間流逝，變得不再那麼銳利。雜念、關於這個社會的世俗觀念通通湧出來。她能否做到阿jillo那樣？

咖啡廳突然出現的癡漢身影閃現在腦海，如果她拍瞭，會不會也有這種變態出現？

裸.露程度不一樣，性質卻都是販賣性感，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也隻有一個阿jillo可以商量。

她很忙，電話由助理接通——唔，阿jillo有瞭助理，更忙瞭。助理說許小姐正在拍攝電影，最近每天拍攝十四個鐘頭，謝絕一切社交。

陳星依嘆一口氣。她隻能自己做決定，大女孩瞭。

一切都推著她向前，服裝、拍攝腳本、跟攝影師熟絡，以至於機票的確認……眼看著木已成舟，沒有時間反悔。當然，也沒有違約金可以賠償。

終於出發。飛機八點鐘起飛，飛十三個鐘頭到毛裡求斯，班底有攝影師、攝影助理，加陳星依三個人，計劃拍攝一個周。

對傢裡宣稱赴海外拍照片，有林傢棟幫著招呼，陳父陳母並不起疑。

啓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仍沒有與陳母和解。陳母親自下廚做一桌菜，每一盤都是陳星依愛吃的，緩和母女關系的意圖很明確。

陳星依拒絕用餐。

不是深仇大恨，但住在一起實在別扭。她現在最想弄一筆錢，搬出去住。

“小妹，你多吃些，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陳母臉上仍掛著笑，招呼老公和小妹吃飯，女強人有一顆堅強心髒。她知道，假以時日，大妹必定會瞭解她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