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主的話……奴才……奴才也不知管的人給魏姑娘吃瞭什麼藥……但奴才看見過人給魏姑娘喂藥，說是解病的……”

小太監看孫緣何的怒氣消瞭些，支支吾吾道。

“看的人估計因為你那句話怕人有閃失，弄瞭些尋常的藥……可虞夢的這具身體吃不瞭那樣的猛藥……病急亂投醫，就……”

花十二一邊打開藥囊，一邊嘆氣道。

“對瞭，陛下答應瞭嗎？”花遲暮怕孫緣何又生氣，換瞭個話題。

“沒有……但也沒有說不可以。”孫緣何回答道，溫微雨還沒來得及說。

“不可——”溫微雨用力把幾案推倒，上面的文書、筆墨紙硯撒瞭一地，好不狼狽。

“朕……朕怎麼可以幫她一個殺朕兒時好友滿門的人死裡逃生？！朕不同意！！！”

“陛下，陛下三思！”孫緣何乞求他，那本就沒有愈合的雙膝，跪在地上。

“朕是皇帝！你敢謀反？！”溫微雨龍顏大怒，拿起一個卷軸就往他身上砸。

“陛下，臣隻求陛下放過罪臣魏清秋，到時，臣自當辭官。”

孫緣何硬生生迎下瞭卷軸，沒有任何的躲藏地說出瞭自在玲瓏閣中重逢時至今一直的願望。

“好啊……你們一個個的……都在躲朕！！！朕到底要怎麼辦才能留住你們？！皇位……朕有……富貴……朕有……朕什麼都有瞭……為什麼你們還是要走！？”

溫微雨像頭發瘋的豹子。

“陛下……微雨……有些東西，是你一輩子也沒有的……”

孫緣何擡眼看他。

“那又如何？！朕沒有，朕去取！朕什麼沒有？！什麼不值得你們留在朕身邊……”

他吼完，精疲力竭地倒在龍椅上，喃喃道：“朕不許……朕不要……”

孫緣何閉上眼睛，仰頭，不讓淚水流出來……自己什麼沒做到？！

為什麼到頭來還是護不住一個魏清秋？

他好失望，可他知道，溫微雨不會答應。

溫微雨可以給他金銀珠玉，翡翠珊瑚，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可是唯獨，不能給他一個傢。

孫緣何垂手行禮，再拜稽首。

“臣有三罪。

一罪，欺君罔上；

二罪，包庇罪臣；

三罪……不能常伴陛下左右，護陛下千秋萬歲，社稷安康。”

溫微雨詫異地擡頭，看見孫緣何向自己恭恭敬敬磕瞭三個頭。

“三罪俱全，臣罪該萬死！”

孫緣何徐徐起身，摘下自己的官帽，深深一拜。

“臣退瞭。”

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孫緣何走出大殿。殿內，隻剩下溫微雨一人爾。

“來人吶……來人吶！！！”

溫微雨高聲道，他的聲音有些哭腔。

“怎麼瞭陛下？！”

“緣何……緣何啊……”

“陛下是在叫皇後娘娘？小的去傳一聲。”

“朕……我……我好疼啊！！！何兄！！！我好疼啊……何兄……何兄在哪兒呢？！”

“何兄……我好疼，你食言瞭……”

獻祭

闋都的雨，像是斷瞭線的珠子，又像細線，下個不住。

廊簷下，孫緣何倚著斜欄，聽雨。屋內。

魏清秋身著紅裳，發上綴著鳳冠、步搖。

紅衣像是用血染的，那顏色不像是平易近人的野花，是那淩寒獨自開的雪梅。

蛾兒雪柳黃金縷，不過如此。

為何著紅衣？

因為紅衣讓人看不到傷口上的血。

魏清秋曾經常年刺殺，人們隻知道她除掉瞭奸臣，功德無量。

隻知道讓她不停地去殺人，卻忘瞭她不是神仙，也會受傷，也會疼。

她不是草木，也有情。

她不是什麼殺人如麻，冷血無情。

她也曾為一個人，一件事，情難自禁。

“進。”門外有人敲門，魏清秋高聲道。

那人穿著黑衣，走進來。

他看著魏清秋，把目光放在瞭那明晃晃的步搖上，“怎麼穿得這麼好看？”

魏清秋輕笑：“今日是赴死，當然要穿得好看些。”

說著，對著銅鏡，抿瞭抿口脂。唇上的紅染開，襯托著那雪白的膚色，煞是好看。

孫緣何心頭一酸，別過臉：“別胡說。”

他不想讓魏清秋看到自己的傷心，他怕魏清秋也傷心。

可是赴死，怎能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