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里的逆行者+番外(44)
幽暗的阴影并不令有痕害怕,她停妥车,一边在脑海里描摹一幅水墨画,一边上楼。
楼道里不似往日那样静悄悄,有不加掩饰的呼吸声,随着有痕的走近越来越清晰。
快到门前时,有人自楼廊柱阴影中跳出来,扑向有痕,嘴里叫着,“美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痕攥紧背包带的手放松,伸出双臂接住扑来的分量,“诗诗,你怎么来了?”
梁如诗的脸被夜色染得格外靡丽,“怕你难过,推了应酬,跑来陪你,还不谢我?!”
“我谢谢你!”有痕捏一捏她脸颊,开门进屋。
梁如诗贴在有痕身后,下巴压着有痕肩膀,扬手,“看我带了什么来?”
“什么?”有痕弯腰换鞋,任梁如诗趴在她背上。
梁如诗抖一抖手上古拙朴素的黑陶罐,“你猜?”
有痕换好鞋,接过她手中的陶罐,微斜肩膀,卸去梁如诗的重量,摇摇陶罐,里头传来液体晃动的声音,“酒?”
“再猜猜是什么酒?”梁如诗不管身上价值五位数印花丝缎连衣裙,席地一坐,脱下脚上后跟足有四英寸高的高跟鞋,往旁边一甩。
“我哪儿猜得出?”有痕酒量实在一般,比一口倒强些,大约是一杯倒的水平,对酒无甚研究。
“还记得我们系里那位惊才绝艳,被教授赞誉有不世之才的学长吗?”梁如诗站起身,赤足在宽敞空旷的客厅里跳舞。
有痕点点头,“记得。”
梁如诗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他不晓得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跑去深山老林隐居,穿衣吃饭都自给自足。”梁如诗停下舞步,大抵不明白为什么接受高等教育的人会愿意放弃现代社会文明,跑去隐居山林,“这是他酿的酒,叫‘松魂’。”
“松魂?名字倒雅。”
“他附信说,他住的山头上,有一棵倒卧的松树,他根据古书记载,挖空树干,在其中酿入野果,封存,历时三年,酿了两罐松魂,一罐自留,一罐给了我。”梁如诗笑眯眯,“你我今天,一醉方休!”
“我怕喝完要去洗胃。”有痕持怀疑态度。
梁如诗听得哈哈直笑,“最爱你这一板一眼的模样!”
有痕无奈摇头,换上拖鞋,另取了一双坚持要梁如诗穿上,“地砖冷,寒从脚起。”
梁如诗拗不过她,穿上拖鞋,熟门熟路,拉开工作室的门,直扑阳台边上的懒人椅,一俟沾在椅子上,便混似无骨地摊平,扬手,“来啊!替本宫把酒满上!”
有痕失笑,去洗了手,从厨房取两只玻璃杯来,拿过陶罐,解开罐口扎紧红绸布的细麻绳,用画室里的裁纸刀小心剔开蜡封,拔出软木塞,缓缓将酒注入两个玻璃杯中。
也不晓得师兄到底用了什么野果,这酒一倒出来呈现瑰丽的蓝紫色,果香中蕴着松香,似教人置身松海。
不懂酒如有痕,也忍不住“哗”一声。
老友记两人碰杯,画室里“叮”一下脆响。
有痕小呡一口松魂,酒的度数不高的样子,入口不辣不呛,带着一股野果子的酸甜,既绵且滑,口感意外的好,有痕不由得又呡了一口。
梁如诗酒量奇佳,一口气半杯酒已落肚,舌头在口腔内卷一卷,“哪里是酒?分明是水!师兄骗我!”
随后仰头喝光剩下半杯,催促有痕为她续酒。
“这么晚才回来,令堂今日没为难你罢?”连喝两杯,梁如诗才肯暂时放下酒杯。
“谈不上为难,只是她老人家的得意门生想去拍卖会现场一睹艺术品真容,叫我行个方便。”有痕平心静气,语气并无起伏。
梁如诗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一拍懒人椅扶手,“大葱地里种小葱——她算哪根葱?!”
有痕被她霸道总裁附体的口气逗笑,“哪儿学来的俏皮话?”
“就是今天中午想介绍给你认识的朋友啊!年轻富有,热爱艺术,没有架子,擅抖包袱。”
“这么有趣的灵魂,你竟然舍得抛下他,跑来陪我?”有痕纳罕。
“我不放心你嘛!”梁如诗美目一瞪,“还不老实交代,受没受委屈?”
有痕摇摇头,不算愉快而已。
自慰老院出来,她又往小叔叔家探望祖母。
镇上的老房子拆迁之后,祖父祖母一直跟小叔叔一家同住。
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句话在有痕祖父母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爸爸陆広植上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下有一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姐姐陆広梅年轻时听从号召,前往贵州支边建设,在当地结婚生子,从此鲜少回浦江与父母兄弟团聚;弟弟陆広林是幺儿,他出生时,陆広植都会打酱油帮父母下地干些农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