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19)
“恭喜陆小姐,昨天在酒店与多位男性放浪形骸的照片,全都登上今天的报纸版头了。”
看着陆崎懵住的脸,沈暮帘不咸不淡的走到她身旁。
“有这个时间来找我,不如好好查查昨天的酒店是哪扇窗户没关紧,”她侧过头,笑着轻拍陆崎的肩,“陆小姐,你才是真风光啊。”
说完,也不管陆崎是否反应过来,款款朝前走去。
仅仅几秒后,她身后化妆间就传来恼羞成怒的一句:“沈暮帘!”
只管往前走,她没有回头。
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不必要的思绪抛之脑后。
BW的大楼极具设计感,沈暮帘在工作人员指引下,穿过白色大理石的楼梯,抵达幕布之后。
透过狭小的缝隙,她能依稀看清台下举着话筒水泄不通的人潮,纷纷盯着幕布后的通道,一刻都不曾眨眼。
可惜并不是翘首以盼。
而是虎视眈眈。
就像父亲去世那天。
回家那条短短的石子小路,无数个话筒指着她的脑袋——
“沈小姐,您方便透露您父亲的死因吗?”
“听说您父亲尸骨无存,死状惨烈,您觉得是意外吗?”
“沈小姐,外界传闻是您为了巨额资产谋害亲生父亲,是真的吗?”
……
尖锐的词句像是无数根针,缓缓在她心上引线。
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唯有沈暮帘犹在火烹。
她淋着暴雨,无论怎么推,都逃不出这场逼仄。
阔别六年,她再次站上这片伤心土地,港媒重聚在她面前,却不是因为沈氏沈暮帘。
他们只是为了看看,坞港太子爷顾佑远挥金如土圈养的那位金丝雀,到底与其它名媛有何不同。
那个女孩长大了吗?
她能重塑自我,独当一面吗?
词稿在手中攥了又攥,沈暮帘刚跨出一步,又犹豫不决的收了回来。
她突然底气尽失,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怯。
密切的讥笑在瞳孔里旋转失真,她好像只能困在过去的噩梦,彻底失去色彩。
周遭的嘈杂让沈暮帘心跳剧烈加速,六年前陈旧的血迹突然一遍遍浮现,脚步开始不受控制的虚浮,踉跄着后退。
她果然还是无法面对。
冰冷的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铁架棱角,她吃痛嘤.咛,双腿无力的弯曲。
过去那场盛大的鸿门宴化作荆棘,刺穿她的血肉,她无时不刻都渴望着被救赎。
就在她头痛欲裂,身体瘫软的那一刻——
耳畔骤然划过温热熟悉的吐息。
混沌间,一只宽厚手掌稳稳锢住她的手腕,转瞬间跌入一个滚烫坚硬的胸膛。
深沉的雪松香环绕在身旁,渐渐袭入她的呼吸,驱走刺骨的恐慌。
她蓦地回过头。
幕布透出朦胧微光,隐约映出男人熨贴的黑色西装,清俊深邃的侧脸轮廓像是裹着面纱,除了那双狭长翳冷的双眸,什么也看不清。
冷厉而疏淡的气场,却能稳稳托住沈暮帘下坠的心脏。
急促呼吸缓缓平息,她咬了咬牙,吃力站定,温吞轻唤一句:“顾先生。”
心理挣扎让她疲惫不堪,以至于唇齿间的婉转尾调无论怎么听,都有些委屈意味。
台下的记者等不来人,传来几阵压抑的讪笑,顾佑远在这些刺耳的嘈杂中很轻的拧起眉,淡淡垂眸睨着她。
那双含水秋瞳微微泛红,眼睫颤动着不让眼泪落下,即使隔着精致妆容,他也能看出她脸上的无助与苍白。
她在害怕。
要她独自面对困囚她六年的梦魇,还要她镇定自若,牵强得近乎残忍。
他怎么放心得下。
看着她犹如分不清昼夜的恍惚,顾佑远指节僵硬,那些她受过的苦难,又一次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跟着她,也痛了一遍。
挣扎穿梭而过,顾佑远顿了顿,缓缓抬起手,轻落在她的肩上。
只是这浅浅的触碰,沈暮帘却猛的一顿。
滚烫体温犹如烈火一路灼烧到她的天顶,叫她不得不清醒。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拥她入怀。
深切目光像是有无数多条丝线,紧紧将他们缠绕在一起,他的喘息近在咫尺,她沉浸在来之不易的安定中,听他安抚般轻缓开口:
“我在。”
声线如不熄的灯影,荡在沈暮帘灵魂的风口。
他在告诉她。
跋山涉水,千难万难。
她只管大胆去做。
无论结果如何。
他会为她兜底。
台中央聚光灯开始亮起的那瞬,他缓缓松开手,轻轻将她向前推了出去。
如流风回雪的力道。
却让沈暮帘跨过了犹豫不决、无法逾越的那一步。
她望着他,耳边听不到任何嘲弄,只剩下他微哑的嗓音与克制的呼吸,借着聚光,她终于看清他手上那枚银戒篆下的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