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83)
赛马前摇十分漫长无聊,趁着没人打扰的空隙,顾佑远只身前往顶楼的露台,面无表情的敲出一支烟,虎牙咬上烟蒂,火机却在狂风中打不出火花。
他蹙眉,指腹重重碾过烟草,直到指尖染上淡淡草垛干草的粗犷香气,才勉强压下他心中滔天的燥意。
就在他想要转身下楼的那一刻,耳旁却忽的拂过一串如清冷山泉的空灵声线:
“太闷了,有没有人想玩刺激的?”
即使隔着一堵墙的嗓音模糊得不成样子,顾佑远却还是蓦地滞下脚步。
这几日他埋头在文件之中,已然做好回到京城与她不复相见的准备。哪怕是未来还有半分露水般的缘分,他也会戒掉对她的瘾,这么多年的磨炼,他一向对自我的自控力出奇的自信。
可直到这一刻,顾佑远才发觉,这一切竟然是徒劳无功的空想。
她只要出现,哪怕什么也不做,他的心脏还是会在一瞬之间毫无章法的乱序。
他抬手握紧酒杯,杯中金黄的麦卡伦威士忌却迟迟未入口,这样漫不经心的人,在情爱面前,也会像是失了魂魄。
与沈暮帘同行的名媛不少,听她这么一说,纷纷打起了精神,蓬勃讨论着玩些什么。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蓝衣女人轻笑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停在沈暮帘白色的赫本帽上:“各位大小姐,想不想赌一把赛马?”
众人来了兴趣,赶忙追着她问:“怎么玩?拿什么下注?”
“用最简单的玩法就好,各位从这些马匹的号码中,盲选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最后看究竟是哪一匹跑得最快。至于下注的东西……当然是要各位最珍贵的物品。”
这些名媛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每日只是机械的学着如何成为一位让人赏心悦目的淑女,心中能想到最珍贵、最拿得出手的,不过是那几件漂洋过海的珠宝。
可既然是珠宝这样的死物,哪怕是一朝失去,第二天也会有更奢靡的样式被人献宝似的送上来。
于是她们兴致高涨,赌注也渐渐推上高台,从心爱的王室古董扇到家父书房的玉佛,甚至有人押上了祖母的爱宠,浪潮一重比一重要高。
可就在议声最盛的那瞬,始终在一旁缄默的沈暮帘却冷着声线:“我没有什么能拿出来供各位娱乐豪赌的。”
很显然,她并不想在这样算不上宴席的活动中,玩这场离谱的赌局。
而蓝衣女人却装作听不清她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她的话回答:
“怎么会没有?”女人挑起柔和却蕴含深意的笑,“阿暮,我记得上次生日宴会,沈先生不是送了你一套白洋南珠的首饰?”
她的话音刚落,周遭便陷入一阵死寂,女孩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沈陇为爱女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宝,就连设计也是亲手完成,整个坞港只此一件,她竟也敢开口?
听到这句话,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摆不出什么好看的脸色了,更何况是那时千娇百宠的沈暮帘。
她顾不得鄙夷的目光,缓缓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气氛倏地诡异下来,原本嘈杂的人群渐渐噤声,不明所以的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沈小姐,我能有什么意思?”蓝衣女人眸色狡黠,“大家都是交过心的人,不要这样玩不起。这样,如果是我输了,就算被我父亲打断腿,我也会把家里那副传家玉佩送给你,这下你有没有平衡一些?”
沈暮帘甚至还来不及呛声,蓝衣女人却惋惜的摇摇头,明里暗里都在阴阳怪气“只是一个比拼运气的堂堂的沈家大小姐,竟也会有不敢的时候。”
多年的“好友”,她太知道沈暮帘的命门。圈中人都在私下里讨论沈暮帘莽撞冲动,只要压着她的死穴,再精心设计一番,就算她再聪明,反应过来的那瞬,也为时过晚。
今日,她就是要让沈暮帘颜面扫地,从此狠狠将她踩在脚下,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那时的沈暮帘并不是不知道前方的险境,只是心怀侥幸,莫名觉得自己不会输,再加上被人这样一激,理智瞬间掉了大半:“谁说我不敢?”
她微阖着双眼,目光掠过蓝衣女人捧起的画报,指尖在其中点了点,视死如归的抿唇:“我选八号。”
她的手还未离开纸面,蓝衣女人却早已掩盖不住脸上张扬锐利的笑意,像是已然胜券在握,微微垂首,在沈暮帘耳畔轻轻落下一句:“愿赌服输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