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93)
同心脏一起,浮起剜骨的痛。
半晌,吴特助为他撑起伞,轻声劝导:“顾先生,回去吧。”
灵台渐渐清明,顾佑远紧蹙的眉心缓忪,眼中狭起飓风,定定落在吴特助身上。
“我明白,顾先生,我会为沈小姐找到一个安全的新住处,”吴特助在强压下战栗,立马垂首,“至于这栋楼——”
“太破太旧,早就该拆了。”
暴雨愈下愈大,在门庭前的闹剧愈演愈烈,不时有住户本着看热闹的心思打开窗好奇偷看,却没有一人上前为沈暮帘帮腔。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看着沈暮帘眸色中渐渐枯萎的花草,得意洋洋的朝她走去。
然而就在他要提起她衣领变本加厉的那一刻。
人群中突然闯入几个身形健硕的年轻人,将他撞得连连后退,嘴里焦急的念着:“都有人报警了!你还不快跑?”
听到这几个字眼,再好奇的人潮也都纷纷唏嘘四散,中年男人有些后怕的滴溜着眼,甚至没有对这些生面孔起疑,狐假虎威的再骂了几声,匆忙躲回筒子楼中。
倾盆大雨里,唯独剩下沈暮帘埋在污垢里,任雨珠冲刷,却怎么都冲不干净。
紧贴的衣物刻画着她骨骼的弧度,倏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什么,她缓缓抬起头,在不远处一座堆起的砂石山丘上,竟然看见一辆不可能出现在这样贫寒之地的卡宴。
灰色背景之下,那抹黑色却格外惹眼,厚厚的车窗掩盖着清隽模糊的侧颜。
这种疏冷的感觉莫名熟悉。
沈暮帘指尖微颤,扶着泥地颤巍起身,目送卡宴驶离。
可雨实在太大了。
除了烟尘,她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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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暮帘搬进收容所,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那时顾佑远正在曼哈顿与Aria座谈,问她下个月有无兴趣再去坞港亲自开一场演奏会,Aria打趣问他是不是在坞港藏了娇妻,要这样着急,咖啡上桌的那一瞬,却忽然接到房东太太的电话,语调是明目张胆的兴高采烈:“顾先生,沈小姐的伤好得很快,您不用再为她的身体劳心。她刚来戒心太重,一个人窝在房间话也不说,您托我带给礼物也是全然丢弃,看也不看,”她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如今她会走到庭院晒太阳,开始会闹着要喝加糖的南瓜粥,还会告诉我一些积压的心里事……”
像是想到什么,她犹豫了一瞬:“……只是您送的花,她好像还是不喜欢。”
房东太太的字里行间都是委婉,顾佑远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话的真正含义。
落地窗外,园丁正在烈阳下辛勤修建花圃,他缓缓垂下眸,碾灭了烟:“没关系。”
没关系。
只要她在,其他的都没关系。
房东太太稍稍愣神,心中难免有些惋惜,目光透过庭院的橘子树,望向在陪孩童荡秋千的沈暮帘。
越是这样聪慧的人,就越是要真心以待。但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逗她是古着店淘买过来的蓝色塑料水晶,实际真得不能再真,全都在拍卖会上留下过顾先生的名讳,她爱看的画报、爱听的唱片、甚至具体到她喜爱的甜品点心,顾先生也毫不马虎,事事躬亲。
这样妥帖办事,房东太太很少见过有人会有这样惊人的耐心坚持。
可这位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顾先生,竟觉得照顾她这件事,是他不可多得的好运气,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待她回过神来,电话那端已然响起吴特助提醒行程的声音,挂断之前,顾佑远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一再提醒:
“明天切记要对她多加注意,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桌上摆放的石金台历。
窗外的白鸽不知被哪阵风吓到,正扑扇着双翼飞向远方,影子落在顾佑远的侧脸,让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六月十八日。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沈暮帘心口的火点。
她父亲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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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佑远甚至赶不及料理完所有事,收到吴特助的消息时,他已经坐在了返程的私人飞机上。
无论周围多少人给他打包票,说得多么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他还是不放心。
踏出舱门的那一瞬,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情况,房东太太却支支吾吾: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严重……”她顿了顿,“总之顾先生若是有空,还是过来看看她吧。”
他心中顿时凛然,眉头蓦然蹙起,挂了电话,步伐快得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