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我，头疼似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三千年了，你是我遇见的最不可理喻的夜族。”

“更正！”我叫道，“我本来就是一位不可理喻的人类，后来是你把我变成最不可理喻的夜族。”

“天！”阿亚痛苦地说道，“在给你初拥之前，我应该多了解你一点的．”

我呲牙裂嘴地笑，“现在才想到这个？晚——了——”

阿亚无可奈何地叹息。

在大厦顶层呆到子夜，我们开始去寻找食物。阿亚不再去夜店，也不再带女人回我们的大宅。他在街上寻找落单的女人，打晕她们，然后偷走她们的血。

因为有了我，所以他不再放纵，不再需要她们的身体来排遣寂寞，寻找慰藉。

但他的身上依然有很多其他女人的味道。

无聊的时候，我总掰着手指头算，三千年的时间，足够阿亚和很多很多的女人谈很多很多场生死相依的旷世绝恋。

我在想，吸血鬼的心是不是比人类大很多，不然，怎么装得下这许多人。

他不像我，我的心很小，小到只可以装下一个人。

天微明时，我们回到大宅子，我在窗口百无聊赖的看着黑色的窗帘，它们很厚重，隔断了阳光和风景。阿亚半躺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水晶瓶里艳红的血。

我转身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径直走向我。

他吻上我的唇，堵住我的嘴，把一口血渡进我嘴里。淡淡的腥味蔓延着涌上鼻腔，味道和那次一样，但我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我把它们咽了下去，贪婪而急促。

原来真的会改变，不是血液的味道，而是我的味觉。

那天，我喝光了阿亚水晶瓶里的血之后，不知足的一遍遍舔着瓶口的血渍。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味道，我那时勉强才能咽下，这时却恨不得想把它们统统吞入腹中，越多越好。

唇上有不舒适的感觉，我伸手，第一次摸到自己的獠牙。

属于我的，和阿亚一样的獠牙。

尖锐而阴冷，泛着寒光。

我终究是成了一个正常的夜族，有了属于自己的水晶瓶。在子夜和阿亚一起出去狩猎，他喜欢收集年轻女人的血，我偏好英俊男子的味道。

阿亚教我怎么去寻找动脉，怎么在割破血管时不然血液四处飞溅，怎么在收集够血液之后，让食物们的伤口恢复如初。

我们开始各自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

在子夜从大厦顶层跃下，分头行动。天微明时相聚，一同回到大宅。

我小口小口的嘬着水晶瓶里的血，不时伸出舌头去舔自己的獠牙。我的獠牙和阿亚的獠牙一样寂寞，尝不到刺入人类身体时的快乐感觉。

我经常想，这样尖锐的獠牙在刺入年轻男子的脖颈时是不是会轻而易举？

我觉得我的獠牙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刺入肌肤，享受新鲜的血液，它一定会很快活。

我瞒着阿亚一个人偷偷出去了，在夜店，我看到一个年轻、羞涩，并且俊美的男子。我对他笑，充满挑逗，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引起了我的渴望，那种渴望和欲望无关，诱惑我的只是他皮肤下的血管里隐隐传来的香。

他坐立不安，片刻后，望了我一眼，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我跟了过去，被靠在铺满白瓷墙砖的墙壁上和他拥吻在一起。

獠牙从唇下钻出，充满渴望。

我想，此刻我的眼睛一定像那时的阿亚一样，一片血红。

我仰起头，准备咬下去的时候，阿亚忽然出现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望着我微笑。眼睛里带着哀伤和疼痛。

我推开了那个年轻的男孩，拉着阿亚的手逃出夜店。

回到大宅，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解释。

我们仍旧和从前一样，一起在午夜出门，子夜的时候分头去寻找食物。我变得很规矩，不再试图用獠牙攻击自己的食物。只是认真的收集他们的血，放在水晶瓶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漫长而久远。

我渐渐有些厌烦，永生和永远一样漫长，长的看不到尽头，长的没有结局。厚重的黑色窗帘布在一点点改变，腐朽成尘。

阿亚买了新的挂上，又把家里的家具统统换了一遍。

在这漫长的永生中，我忘了时间和当初的誓言，剩下的只是厌倦。

我们容颜依旧，但心情却已经改变。

“阿亚，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我问他。

他想了一会儿，说，“已经三百年。”

“三百年？”我叹息，“这么久远。”

不知何时，我学会叹息，如同当初的阿亚一样，深深地叹息，眼里带着落寞和孤寂。

阿亚沉默，很久，轻声重复，“三百年，这么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