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银河(110)
卢晨安还拉开门悠远地哞了一声:“怎么啦?你不要和我滚床单了吗?”
人群中,苏安琪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白,说不上什么表情,但就是很不好看。
卢晨安关上门,转过身,对她说:“诺,这就是准备给你告白的渣男。你俩还没谈上呢,他都放出消息说毕业要跟你订婚了,因为那么多条鱼里就你这条最好,覃松阳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苏安琪把那杯长岛冰茶扣在台上,哐的一声,像鼓锤在卢晨安心上猛地击了一下似的那么有威慑力,卢晨安本能一缩。
女人风衣一拢,走到他面前,衣摆飒飒。
苏安琪本身就很高,净身高接近一米八,穿上带跟的鞋子,没比卢晨安矮多少。按理来说,气势上,两人几乎平起平坐,但面对苏安琪毫无表情的一张俏脸,卢晨安原本锐不可当的气势,愣是摸不着原因地矮下去那么一点。
17班同学感受到了一种熟悉,但很久都没出现过的氛围——卢晨安在苏安琪面前,好像,一直都这么好欺负。
如果说人与人相处时也有气场强弱一说,站在高低不同的台阶上,那么卢晨安面对苏安琪时,总是站在低下去一头的位置。
以前没人懂,现在大家都懂了:他自愿的。
转眼间,卢晨安的耳朵就被熟悉的力道给揪住了:“臭小子,你是觉得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很有意思?你以为老娘很蠢,分辨不出好男渣男?”
“哎呀疼疼疼——”男生被揪着耳朵同女生一块走了,表情看似痛苦,实则掩不住唇边的笑。包厢门合上前,苏安琪转过头来,笑靥如花地留下一句:“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别被我们打断,继续好吃好喝,好好玩啊!”
……
包厢重新安静下来,可经过刚才轰轰烈烈的一闹,没人想着再上去唱歌了,大家都在喝酒,玩牌,玩骰子。
为了不让包厢里显得太安静,季一橙随便点了几首歌放着,充当背景音。
王涛和叶旭招呼着季一橙,叫她过去打牌,可是季一橙哪好意思在陆骁面前玩什么斗地主呢?
卢晨安这么一走,她留下来的理由就没有了,季一橙变得没事可干,坐立不安,瞧瞧自己的脚尖,又时不时摁开手机看看时间,掂量着找个档口也先行告辞。
时针指到十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中国人喜欢这样,有事犹疑不决,那就等到整点再决。就在季一橙掐好了点,准备跟大家说再见时,一个女生忽然先她一步站起来,蹭蹭往这边走。
这个女孩子走得风风火火,可脸却是红的,最后,停在陆骁面前。
包厢里一下就安静了。
好像是知道大概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同学们又齐齐将目光投过来,目光中写着:这好戏一出接一出的,今晚可真是精彩啊。
季一橙本来想站起来的双腿一下软了回去,臀又陷回沙发里。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颤,乱撞,某种预感和某种酸涩混在一块,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认得这个女生,叫李蕤,葳蕤的蕤,季一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很美。
李蕤同学不仅名字美,笔下的文字也美,她的作文写得很好,分数有时候和苏安琪不相上下,季一橙也摘抄过这个女孩的好句子,所以很欣赏她。
但,正因为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份欣赏变成了某种进退两难的难关——
“陆骁同学。”李蕤拿着小半杯酒,声音带着醺意,精心卷过的发梢垂在酡红的脸侧,“你还记不记得高一下学期,你转学之前,我们做过两周的同桌呀?”
“记得。”陆骁点点头,把酒杯轻轻放回桌上,他听人讲话时总是认真的,总是照顾着女孩子敏感的心情。
然而季一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同桌啊,原来,别的女孩子也和她一样,会因为能和他坐过同桌而悸动。
转念一想,从小学到高中,得多少女孩子和他坐过同桌呀,那真是数也数不清了。想到小学时和陆骁做同桌时那短暂又幸福的三天,季一橙心里酸酸的,那点以为自己在陆骁生命里能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微渺的希冀,转瞬如一缕烟散在空气里。
“和你坐同桌的第二天课间,我突然流起鼻血,不怕你笑话,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流鼻血,我很害怕,因为担心血流出来,我就一直仰着头,是你教我不要仰头,低下头捏着鼻翼等五分钟就好了。那时候我弄得整张桌子都是血,教室里一股腥味,我害怕得哭了,可你一点也不嫌弃,抽了一整包纸巾把我的桌子擦干净,还倒了点矿泉水在我手心里,叫我拍拍额头……”
陆骁眼神雾蒙蒙的,他不躲不闪地回望着李蕤的眼睛,时而微微点头,他和谁说话都看着对方的眼睛,以表示最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