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银河(83)
林粤一边剥香蕉,漫不经心地说:“畅畅突然被拉来救场,稿子都没拿热就上台了,能不失误吗。”
“学姐在说今晚的女主持人?”
“我舍友冯一畅,去年这个比赛也是她主持的。”
季一橙疑惑:“那,原定的主持呢?”
林粤咀嚼的动作滞了一秒,声音低了些:“你们年级那个姜棋,家里出了点事,你不知道吗?”
见季一橙怔住,林粤斟酌了下用词,“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母亲难产…今天走了。”
登时,季一橙感到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肿肿的,连呼吸都滞涩在那里。她未曾经历过家人离世,但是听闻姜棋母亲的噩耗还是感到酸楚,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她还记得小学时,姜棋每天都会扎着漂亮繁复的辫子,大家都很羡慕姜棋有这样温柔手巧的妈妈,如此种种清晰如昨。
没来得及细问,后台帘子掀开,进来一个男学生喊林粤去候场。
林粤起身跟着去了,纯黑色镂空礼裙背后落下一段丝绸,蜿蜒地拖行在地上,像流向深渊的暗溪。
季一橙的目光随着那条丝绸迤逦而去,一眼,竟生出一种,这段黑暗好似看不到头的错觉。
作为首位出场,林粤用一首丰沛高昂的俄语歌点燃了整个汇演堂,是让人意料之内的、压制性的震撼,一曲终了,掌声经久不息,几乎提前锁定了今年的冠军。
一首首下来,季一橙在后台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后台候场的选手越来越少,临近上场,季一橙连MP3都没心思听了,只是枯坐着,直到有人进来叫了她的名字,原本沉寂的心跳才回温似的雀跃起来。
主持人报幕结束,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只麦克风,季一橙接住,在黑暗里一步步走上舞台。
每走一步,心跳就更重,更快。
今天,她穿了一件像星河的裙子,它这么美,数不清有多少层纱,多少颗水钻,它的造型是
这样大胆,抹胸的设计会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前的肌肤,季一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上这种“暴露”的衣服,她还卷了头发,听学姐说是一次性的,不过只需要维持这个晚上就足够了。
这样的自己,她都快不敢认了。这样好看吗?是不是和平时很不一样?季一橙多么想今晚之后听他亲口说,并且也知道他一定会说很漂亮,她真不敢想象自己听见这句夸赞,心会不会像鸽群一样扑棱棱飞到天上去。
选手上台时,舞台这边的灯唰地一下全部熄灭。
观众席那边仍是亮着的,整个汇演堂因而被分割成黑白两色。
正因这样强烈的对比,一眼扫下去能看得很清楚。
观众席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空了一个人。
这一刻,像是被末日的海潮兜头压下,某颗心在黑暗中急速坠落,扑通一声,落入某个早该预料到的结局。
一楼观众席前三排都是选手的“渠道票”,正常来说都是满座的,可卢晨安、苏安琪和王涛旁边的那个位置,真真实实地没有人。
那个位置本该坐着的人是谁,季一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天花板上所有光束同时亮起,她眼前一片刺目的白,白得诡静,白得苍茫。
就好像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那么多斑斓的颜色,全靠一对自作多情的眼睛,把所有折射出来的美梦当成真实。
她不敢相信,真的,半点也不敢相信。太过强烈的执念让那一席座位上出现了虚影,又或许是泪水糊住了眼睛,季一橙再一眨眼,坐在空位上的“他”就散了,像雾一样捉不住。
——他现在,大概是陪在一个失去母亲的,绝望的女孩身边吧。
粤语有九个音阶,唱起来的时候像是在娓娓道来地讲故事。
原本准备的技巧,每个小节精心规划的唱法,在真正开口时全都抛之了脑后。
以往在想哭的时候,季一橙从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眼泪,往往说两句就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唱完的,只知道这短短的三分钟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汹涌的悲戚压回心底。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两行泪终于突破束缚。
谢幕鞠躬时,有眼泪砸在地面上,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
第34章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那天晚上,季一橙知道了,原来季军会颁发一个奖杯,是塑料做的,但是质感和水晶一样脆生生沉甸甸,它确实很重,重到双手屡次握不住。
六百元奖金被装进一个红色信封,信封倒是很轻,季一橙把它们一起拿在手上。
下面有很多人在拍照,刺得她的眼睛突突地跳,连带着太阳穴里侧的神经被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