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冻银河(85)
这世界上,以他为圆心拉开的距离有很多,最近的,是篮球场边的长椅,最远的,是远离操场的一棵树。
季一橙早已习惯了站在那个最安全的距离,和那棵树融为一体。
她质问自己,是不是上高中之后胃口大起来了,明明只是远远看着就满足了,明明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不甘心?
越靠近,越要承受更多掉眼泪的风险,这个道理是最该记清楚的。
“……你班主任把你送来办完手续就走了,理科班三个人零点走的,和你玩得好的那个女生在这待到五点,我看她实在熬得不行了,就让她先回去休息。”
金羽佳说着说着,发现女孩瞳孔
涣散,忽然伸出两个手指在她面前晃,拔高音调:“喂,想什么呢?觉得谁没来?”
季一橙眼神霎时聚焦,想说没有,可金羽佳没让她出声:
“今天是星期六哎,我喜欢的战队今天打半决赛,我都没回家,在这待到天亮。”少年拉高音调,“你连张门票都没给我,哥还是自个儿花五十块买的门票,要不是我进去看了比赛,今晚你都没人陪床好吗?”
季一橙很惶恐,还没作声,金羽佳先发制人打断:“别跟我说对不起啊,我最烦这句了,没见过哪个人跟你一样把抱歉对不起当口头禅的,也别讲什么投桃报李的话,受不住。”
“下次,不是,是以后,见到我,都得跟我打招呼。”
他看向窗帘缝中渐渐升起的一轮红太阳,转过头去,咳嗽两声,下巴高昂着,声音却是低低的:
“我一定会应你的,你不用担心尴尬。”
——
偏头痛晕倒的事,季一橙请求班主任不要告诉家长。班主任是个年轻女子,听季一橙说了家里的情况,表示能理解,这件事最终没传到季伟和林花的耳朵里。
奖杯碎成了好几块,粘起来之后总有些摇摇欲坠,季一橙把它用做完的英语报纸包起来,塞在了教室后面用来储物的书架上。
在还没获得它的时候,她原本打算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可碎了的东西摆这么高,多少不太合适,即便那本来象征着一个荣誉,本身是很好的东西,她很喜欢它,但,确实是不合适了。
下一个周末,季一橙把信封里的钱取了出来。
这笔钱本来有极其明确的去处,可现在似乎显得模糊了一些,像是落了灰。
她还是把这笔钱放进了书包。
六张纸币,就比羽毛重那么一点,可季一橙背着它,感到书包比平时沉许多许多。
出校之后,她在四处绕了绕,一开始故意往商圈反方向走,最后不知怎么的,依旧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商圈。
学生们大多在商圈外围找吃的,那里有麻辣烫、冒菜和各种粉店面馆,商圈里头的东西学生们大多消费不起,因此不会有什么人进里面逛。
季一橙绕了好几圈,经过金店,护肤品店,彩妆店,也看到了同样卖手表的劳力士,可就是没看见北极星的柜台在哪里。
在寻找完第三圈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询问一个同样是售卖钟表的柜员:“姐姐你好,请问北极星的专柜在哪里?”
“撤柜啦,上周就搬走了。”柜员漫不经心地答。
季一橙不敢相信,问是什么原因,柜员的态度就不太耐心了,言语间掩不住身为同行的嘲讽:“具体什么原因我们哪里清楚呢,一般都是那边总部出了什么问题吧,要么就是破产咯,我们这里可是很少有撤柜的。”
离开商圈时,季一橙抬头眺望外墙的大屏,那里播放的已经是其他牌子的广告。
北极星这个牌子具体是哪一年建立的,她并不知道,也不清楚它能不能算作老牌,但确实从小到大经常在电视里看见。
早年北极星的钟表有股年轻气,不像很多奢侈品牌,如空中楼阁一样虚浮傲慢。初中住校之后,季一橙没怎么再有机会看电视,因此不太了解近年的北极星是什么情况,但她此前一直觉得如果钟表界有长青树的话,说的应该也就是北极星这个品牌了。
可是这一个如此坚固,知名度如此高,已经存在了很久的品牌也会猝不及防倒塌。
没两天,某国际钟表品牌董事长犯下经济罪锒铛入狱的案例,出现在了政治试卷上。
虽然题目只是模糊带过,但谁都知道这个品牌叫什么名字,考试结束后,同学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谈论这事,都感觉很唏嘘,班里有钱的男生当即就把表摘下来不戴了。
季一橙安静坐在座位上,摊开日记本,打算写些什么,可在记录完今天的天气之后,却发现什么也写不出来,因为往日的笔记内容全是围绕一个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