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榴火(36)
甄稚时常在想,和岳山川时隔三年重逢后,自己叛逆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多了。
比如,上周末悄悄买张票去天津。再比如,凌晨十二点趁着全家人陷入沉睡,架着梯子翻到别院去。
她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一是因为她只走大路,二是因为恐高。
当她双腿发抖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面一阶,跨坐在墙头上时,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考虑该怎么下去。
空气中散发着带水果清甜的梅花香。三伯在小别院新种了一棵茶梅。
甄稚心一横,把另一条腿也跨过来,闭着眼睛跳下去。
“嘶……”
她跳下去时撞到了什么,墙根下有人发出轻轻痛呼。
“岳山川?”灯光太暗,她看不太清。那人的指间亮着一星橘红,衣服上有淡淡烟草味。
“怎么是你?”岳山川把烟掐了。
“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岳山川把手揣在裤兜里,随意踢着院子里用来压花盆的石子,“背疼。”
“对不起啊……”甄稚低下头,“我昨天晚上就想过来看看你的,但是门锁上了。”
“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岳山川一脸的无所谓,转身往屋里走,“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觉甄稚没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
甄稚正弯腰驼背地弓着身体,趁他停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那个……”她咬着嘴唇,指了指自己的脚,“刚才跳下来踩到了石头,好像把脚崴了。”
岳山川无奈地叹着气倒退回来,手从裤兜里拿出,弯腰捞起她的膝弯,把她打横抱起来。
“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甄稚一言不发地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从茶梅树的花影下穿过去。
她忽然天马行空想到一个锻炼自己胆量的游戏,就是在紧张的时候,控制住自己不把视线移开,而是继续直视深渊。
“你到底在盯着我看什么?”岳山川把眼神瞥向一旁,回避她的眼睛。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昨天为什么不和爷爷说实话。”甄稚盯着他的眼睛,“本来你就是为了帮我,干吗把一揽子事都扛下来?”
岳山川无奈:“这种蠢话就别问了。难道要我看着你也被抽一顿?”
“哥,我们能不能……”
“打住。”岳山川脸色沉下来,“你答应过我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甄稚只好改口:“岳山川,我们以后能不能别老吵架了?其实我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
岳山川把房门踹开,一直把她抱到床上坐着,拧亮床头柜上的小夜灯。
“替你挨揍就是好人是吧?”岳山川觉得好笑,在她面前蹲下来,脱掉她的鞋子,手掌心覆住她的脚踝轻轻转动,“这样疼不疼?”
甄稚以为自己已经对和他的肢体接触免疫了,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让她浑身开始紧张。他炽热的体温透过掌心抚过她的脚背、脚踝,痒痒的、麻麻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底。
她下意识把岳山川推开,人往后缩了缩——直面深渊失败。
“这么严重?”他以为她疼得受不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甄稚移开足尖,弯腰把鞋子穿好,“刚才很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把外套脱下来,岳山川发现,原来她还背了一个小双肩包在里面。她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红花油和消肿止痛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你趴到这儿来,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就行。”岳山川侧过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甄稚觉得莫名其妙:“你的伤不是在背上吗,自己怎么够得到?”
“那也不用你。”岳山川把消肿止痛酊和红花油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你们家不是家教很严吗?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
“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忸怩起来了。”甄稚露出很夸张的表情,“上次,你跟别人打架的那回,爷爷也用家法把你揍得不轻,当时不也是我给你上的药吗?怎么你现在过场变得这么多?”
岳山川只好说:“被女朋友知道了要生气。”
甄稚瞪大眼睛:“不是,哥,你这回来真的啊?谁,褚白露啊?”
“我再说一遍,不要叫我……”
“好好好,你早说么。”甄稚讪讪地把背包拉链拉上,“我还以为你没人管,自生自灭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岳山川见她把包背好,又把外套穿上,拉链从底部哧溜一声拉到顶,一副要走的样子,就说:“大门不是锁了吗,你怎么回去?”
“要你管?”甄稚没好气地说,“管你自己的女朋友去。”
她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两瓶药,伸手去拿。岳山川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打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