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风这次月考高调地考了全校第一，狂甩第二名四十分，成绩一出来，她就回到了火箭班。

柏木中学就是这么变态，每次月考都会根据成绩给学生换班，赵林风之前因为摔断了腿没能参加考试，排名倒数，从火箭班到了我们普通班，现在考回年级第一，就又回到火箭班了。

似乎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走去，直到袁丽娜缺席了补习。

我和赵林风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去学校、小吃街，还有以前她常去的酒吧找她，都没找到她人在哪里。

我甚至给封闻东打了个电话，问他袁丽娜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电话那头人声嘈杂，他似乎又在聚会，满不在乎地说他不知道袁丽娜在哪儿。

还是司机提醒我：「是不是因为她爸妈回来了？」

「对，我怎么忘了？去瞿塘路！」

袁丽娜的家在瞿塘路的老旧商铺二楼，她和她爷爷奶奶住在两室一厅、不到六十平方米的逼仄老屋。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楼下的商铺因为没什么生意早早关张，二楼的灯光还亮着，我们敲门进去，看见满屋被砸烂的碗筷杯碟。

这里似乎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当事人还没能回神，袁丽娜的妈妈眼睛是肿的，头发也是乱的，她听到我们找袁丽娜，怒骂：「让她死外面，一辈子别回来！我们生意多忙啊，回来陪她一趟容易吗？太伤人心了，真他妈后悔生这么个杂种！」

「阿姨，袁丽娜跟你吵架了吗？因为什么？」

「不知道！」

「我们找不到她……」

「她死了正好，谁愿意花钱养这么个东西？成绩也不好，头发染成那么个颜色，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又不懂体谅大人，真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赵林风叫了一声「阿姨」中断了袁丽娜妈妈的抱怨：「她跟家里吵架之后就出去了吗？是多久的事？」

「六七点吧，我气得记不清了。一听她爸爸没回来就跟炸了一样，谁知道她是这么个样子，唉……」

我忙问：「叔叔没回来吗？」

「我们都走了谁带她弟弟？我带她弟弟回来，她爸还在那边守店。」

「可是你们已经一年没见她了，每年只有过年回来几天，她也会想你们啊，如果是担心没人照顾她弟弟，你们可以把她弟弟一起带回来。」

「说得简单，机票钱你给啊？」

我差点就把机票是我给买的事情说了出来，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

「机票就是……所以只是为了省机票钱，你带着娜娜弟弟回来，她爸爸没回来，是不是？」

是我疏忽了，我以为袁丽娜的外婆在那边，可以帮忙带她弟弟，这样她爸妈就会回来见她一面。

我没想到她的父母宁愿让弟弟回家玩几天，也不愿自己回家见女儿。

我又看了眼被砸了一地的盘子，上面沾了许多红油和辣椒，袁丽娜不喜欢吃辣，她喜欢甜甜的东西。

妈妈用赠送的机票带弟弟坐飞机回来，本以为是庆祝她考试成绩提高，但做的晚饭却不是她喜欢的口味，换作谁都会难受，何况是那么渴望被爱的袁丽娜。

难怪她会把这些都砸了。

袁丽娜的弟弟被我们的说话声弄醒了，抱着玩具熊从里屋走出来，小声问：「妈妈，是姐姐回来了吗？」

「不是，别管你姐姐，小杰乖，快回去睡。」

我跟赵林风说：「走吧。」

赵林风忍不住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你说什么呢？」

赵林风想跟袁丽娜的妈妈辩驳，我冲她摇了摇头。

我看向抱着袁杰的女人，说：「她每次经过摩天轮都会怀念，她说你和她爸爸以前会带她一起坐摩天轮，后来再也没有了，我以前以为你们是因为挣钱不容易，工作太忙，但是现在明白，你们就是没那么爱了。」

在大城市打拼不易，女儿只能留在老家，但是儿子却要带在身边，这种说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其实亲情和爱情都一样，也会消退或转移，如果袁丽娜从小就有个弟弟，从小就被教育所有的爱都需要分享，那她不会这样难过。

可是，她明明是感受过父母所有的爱的。

曾经在那个摩天轮上，她的父母怕她吃炸鸡不好，用各种办法骗她小孩不能吃炸鸡，一家三口笑着闹着，有过那样的从前，让她怎么接受如今连饮食习惯都要体谅弟弟呢？

在我们去摩天轮找袁丽娜的路上，黎阿姨打来了电话。

「林林快回来，小袁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哭得不行了。」

……

袁丽娜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头发乱成一团，眼睛肿得跟灯笼似的，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无声地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