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之后+番外(83)
李思凡是我们之中最勇敢,最豁得出去的人。
我真羡慕她。
陈州也很勇敢,那次之后,陈国涛再也不敢随便对他动手动脚,他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十七岁了,长大成人了,而他正在逐渐老去。
只有我,只有我仍然深陷漩涡。
没等我挣脱,这个漩涡就很快找上了我。
那天我和陈州约定好在常去的餐馆一起吃饭,因为他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可以早放学几分钟,就让他先去那里占个好位置。
下课之后,老师难得没有拖堂,我第一个从班里跑出去,朝着校外过去。
出校门的时候甚至都还只有零星几个人,我跑累了,就放慢了脚步。
“小羌。”
这道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张牙舞爪着,要把我也拉到地狱里去。
我僵硬的回过头,看见衣冠楚楚的沈文龙站在那辆黑色的车前,出差这些天他瘦了不少,长了些胡茬,更加渗人了。
“你妈说给你转学了我还不信,看看,这不是让我等到了。小羌啊,跟沈叔叔回家吧。”
我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一个声音,让我赶紧跑,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挪动双脚,想要逃跑离开。
转身撞上一个胸膛,仍然带着少年的单薄。
那是陈州。
陈州没有看我,他一直在看沈文龙,对着他带着的那种挑衅的笑,走上前,一拳打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走路的同学都停了下来,驻足看着这一场好戏。
我知道我应该去阻止,可是看着那些拳头落在沈文龙的身上,我的心里就涌现出一种报复的快感。我甚至期盼陈州不要停下来。
可我也早就知道沈文龙从来不会任人宰割,他的肩膀比陈州宽阔很多,拳头比他更大,打在他身上,拳拳到肉,闷疼出一层薄薄的汗。
不只是他,还有他的那个狗腿也从车上下来,一下把陈州踹到在地,脚踩向他的背脊。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把我淹没了,冲过去跪倒在陈州身边,想要把它抬起来一分一毫,可就像顽石一样,怎么都挪动不了。
沈文龙站在我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看我的狼狈,看我的无力。
“小羌,叫我什么?”
我垂下头,眼泪砸到地上,砸到陈州的身上,对他说:“沈叔叔,你放开他。”
“叫我什么?”沈文龙重复着这个问题,我知道是我的答案让他不够满意。
我抬起头,看他那张恶鬼一样的脸,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爸,你放开他,我错了,你放开陈州。”
上面的力道终于松开,沈文龙笑了笑:“今晚回家吃饭。”
或许他也不想搞这么大动静,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上了那辆昂贵的汽车,然后绝尘而去。
我把陈州从地上扶起来,惊觉他竟然满脸泪痕。这是我除了小时候之外,第一次看见陈州哭。
先是,他流着泪捧着我的脸问我,谢羌,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们都明白这个欺负是什么含义。
我没有说话,脸上的泪一丛一丛滚下来,然后看见原本高大的陈州慢慢弯下了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蹲在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如同小时候那样哄他。
小时候他是为什么而哭。
因为在地上摔了一跤,石子蹭破皮的疼痛。
因为小朋友们不和他玩,丢在一边的无助。
现在,无助和疼痛一起涌了上来,尖刀刺在我身上,划开他血淋淋的伤口。
我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第一次萌生了就此死去的念头。
那天,我依旧躲在平西的小房子里,和陈州在一起,大门紧锁,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我们没有等到沈文龙,反而等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打在我的小灵通上,问我:“今天你沈叔叔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我妈说:“谢羌,妈对不起你。”
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哽咽的声音,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反而觉得厌烦。我知道她或许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但我也只能在这哽咽中窥见她的真心。
陈州看着小灵通上的来电信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问我。他这么聪明,一定想得明白,我妈是知道的,知道我的经历,清楚我的处境。我们所有人都被抛弃了。
我问她:“妈,我能好好的上大学吗?”
她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回答我,我不知道她是没办法承诺还是说不出话,因为出了电话里涌动的电磁波的声音,我只能听见她抽噎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