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桥头看日落(3)
他点了点头,“是在你的六年后的,我们的家。”女孩似懂非懂得低下头,接过陶翼递来的东西再次进了浴室。
这次水声很快响起,几分钟之后,打理好的女孩走了出来,她站在房间门口,没有再进去。“我该睡哪里?”她问到,眼睛瞟着只有一张大床的主卧。
“你也会要睡觉吗?”陶翼下意识问着。“你这搞得像我是个幽灵一样。”她笑了笑,随后笑容又僵在了脸上。
一片沉默,她手指转着自己没有干透的发梢,像是一个真正活着的女孩:“所以说,我死了吗?”陶翼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深深地从鼻腔里哼出了气。
他再次看向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相比自己因劳累而红血丝遍布的眼睛,她的如大海上的晴天一样,毫无杂质,描摹着世间万物。
这双眼睛似乎从来没变过,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那时12岁的他为了能快点回到家里抄了小道,在小弄堂里遇到了正在把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生推倒在地的白墨。
她长发随意的挽在一侧,瘦弱的四肢此时却死死的捏着男孩的领口,听到有动静,她转过头看着陶翼,灰扑扑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她这一个慌神让身下的男孩有了反击的机会,就在白墨这张小脸就要破相的时候,陶翼急忙脱口而出:“我已经报警了!”听闻把女孩压在身下的男孩急忙跳起,愤愤从嘴巴里吐了口气,骂着:算你走运,一溜烟跑走了。
陶翼上前将女孩牵起,白墨将手往衣服上拍了拍才牵住了男孩的手,借力站起后便立马松开。“谢谢。”她向陶翼点了点头,没等回应就往反方向跑开了。
陶翼盯着她的背影逐渐化作一个小点后才继续往家走去。
在这场闹剧的第三天,陶翼在学校里再次见到了这双眼睛——白墨转学到了他的班级,她此时换上了干净的校服,头发也高高竖起马尾,没了当时的狼狈。
她的自我介绍简单明了,没有多余的解释。因为她的个子矮小,所以被安排在了前排,陶翼坐在最后一排,他们接下来没有什么交集,但陶翼总有意无意注意着她。
他发现白墨没有任何玩伴,午饭也总是只吃一点点。他嘴里叼着水笔,上下摆动,那日的情形在他脑袋里久久无法挥去。
听说附近刚搬来一户人家,家里的女孩是那户人家的亲戚,如此想来那女孩便是这个小冬瓜了。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父母,善良到愚钝的夫妻俩听后都为这个小女孩感到怜惜,讨论着中午饭多做一些让儿子分给白墨。
于是在第二天,陶翼在大家都出去时来到白墨面前,用善意的谎言来解释自己给白墨分饭这一举动。
白墨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嘴巴张了关、关了张,也是像那次一样,轻轻说了声谢谢。这样的相伴一直延续到高中。
二人高中在翻过好几座山的县城里,陶翼家里条件算好的,在学校临近的地方租了幢小屋子,因此到了高中陶翼还是走读,但白墨却办了住宿。
虽然陶翼提出过她可以住到自己家里,但白墨坚决地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对我都很好,我很感激,但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她仰起头,眼中澄澈。
陶翼哼了一声:“你是怕你家那俩吧。”他没好气地开口,语气里充斥着对白墨这个叔叔阿姨的不满。
白墨力气大,体力也好,并不如外表看似那般弱小,把她惹急了也是可以扛着顺手夺来的椅子追着你打半条街的。陶翼对此深有感触。
但不知怎的,明眼人都能看出白墨家人对她不好,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伤疤,但白墨对此却一言不发,倒真有旁人所言那股柔弱小白花那劲。
但上了高中后,白墨也渐渐放开,之前她的朋友只有陶翼,而现在也有了一两个同性玩伴,陶翼的作用似乎变得可有可无,对此他心里难免有些闷闷的感觉。
但这又有什么呢,他只盼着她好罢了。在高二的一个小假期里,白墨将他邀了出来。
那时天空下着小雨,白墨撑着一把伞站在一条蜿蜒向前的小巷子里。墙壁上青苔攀爬,雨水落到小镇屋顶上发出声响。
白墙黛瓦,少女踢着水洼,听到声响向迟来的男孩望去,比雨后天空更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她望了他许久,似乎在用眼睛描摹着什么。
“你迟到了。”她笑着开口,声音柔柔,融入了丝丝细雨里,藏进了少年的密密思绪里……
高中毕业后,白墨因为付不起大学学费而勤工俭学,陶翼不知是有意无意的,与女孩来到了同一个地方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