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山来(9)
“除了外观,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以前没什么感觉,就这两年背和腰经常会酸痛,很不舒服,干不了重活。”
“去看过医生吗?”
“刚发现的那年,去县城一个做正骨的地方看过,家里亲戚介绍的,那人也说不出什么原因,说做做正骨推拿就会好,就去做过几次。一开始好像有些效果,后来还是越来越严重了,那会我还上着学,爸爸老跑县城也不方便,就没再去。”
沉默了片刻,阿麦尔凝望星空,继续说:“可能我天生如此吧,天生就是歪的,村里人都这么说。读书时,我同学就说我是个畸形人。”
尽管阿麦尔说出这些时风轻云淡,但从他眼睛里,尹山看得出,这令人惋惜的身子骨里有一颗不甘的心。
经历过苦的人,是见不得别人苦的。
他突然想到给自己做过跟腱手术的王教授。王教授是张瑶的朋友,广州一家医院的骨外科教授。有个想法在他脑中兴起。
“你不介意的话,我能拍几张你的背部照片吗?我可以发给广州大医院的医生帮忙看看。”尹山问。
“我没什么好介意的,你看后不介意就行。”一向因自卑回避和别人提及自己背部的阿麦尔,对尹山是坦诚的。
两人回到屋子里,在灯光下拍了照片。尹山也没管这是深夜几点,立马将照片发给了人在广州的王教授,并说明了情况。
没想王教授很快回复了六个字:重度脊椎侧弯。
接着又来了一条信息:需拍全脊椎X光片,如确诊,可手术矫正。
当“可手术矫正”这几个字从尹山嘴里说出时,阿麦尔心头一燃,眼里尽是渴望。
尹山立即在手机里输入“脊椎侧弯”,迫切地在网上查阅起相关的信息,发现网上有很多类似病例,有些人的背部图片和阿麦尔的很像,做手术可以矫正,但手术难度大,得找对医院和医生。
“广州的大医院肯定具备做这个手术的能力。阿麦尔,我带你去广州看看!”
阿麦尔沉浸在可治疗的幻想中,听到尹山发出现实的邀请,不敢相信。
“和我一起去广州吧,大医院有很多专家,我帮你找医生。”
“可是……”阿麦尔意识到广州太远,出远门治病可是大事,得和巴特尔商量。
“不用担心,可以住我家,我陪你去看医生,怎么治疗听医生的,有希望矫正就努力一把。” 尹山看出他的顾虑。
看着尹山眼里的真诚,阿麦尔思量了片刻,发出了渴望又坚定的声音:“好!我想去。”
年轻人的承诺是如此的果断,相信亦是如此纯粹。此时的承诺和相信,如昨日暴雨后出现的双彩虹那般闪耀。
阿麦尔兴奋得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看到正骑马赶马群上山坡的巴特尔,阿麦尔冲跑过去,跟着沿坡走了一段,说了昨夜的想法。
“好事,好事啊。”巴特尔听后从马上跳了下来,看着儿子兴奋的脸,异常激动。
“我们怎么没想到去大城市看看呢?大城市说不定真能治好,那就太好了!阿麦尔,太好了!咱们一定要试试。”
巴特尔在坡上来回踱了几步,扶了扶头顶上泛旧的前进帽,脸上露出一丝顾虑,“但,阿麦尔,明天就出发吗?明天有点急啊,晚上我回来和阿迪娜商量下,好吗?”
眼瞅着马群已过了坡顶,巴特尔跨上马准备追上去,回过头对阿麦尔说:“孩子,我想一想,晚上我们好好商量。”
巴特尔医治儿子心切之外,有一些顾虑,怕去广州给尹山添麻烦,也有其它。
明天就要出发了,阿麦尔带尹山去河谷边的村子里走走。阿朵斯这次可是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村里的木屋分散建在河谷两旁。河谷的一侧有条长长的、宽宽的上坡道,大概四、五百米,走到尽头便是河道森林入口。
这个河道森林是游客打卡旺地。很多当地人在坡道的两边建起了新木屋,用来做游客住宿和餐饮。这些新木屋结合了餐饮和住宿接待需求融入了新元素,风格现代,一家挨着一家。比起山上的静谧,这里相对热闹。
三人沿上坡道走到尽头。
“看吧,那儿,河道入口。”阿朵斯在前面跳跃带路。
眼前是一片稀疏的胡杨林,很多大石块散落其间。
往里走便看见了一座木桥,架在一条七、八来米宽的溪流之上。这条溪流顺山而下,溪水是山上融化的雪水,在阳光下溅起亮晶晶的水花,发出有些冲击耳膜的哗哗声。
河边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头。阿朵斯拉阿麦尔踩上去玩水,阿麦尔躲避弟弟用树枝挑起的水珠,在石块上轻盈地跳来跳去,似乎已卸去了背部的重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