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缘(11)
“会不会太仓促了点?要是顾天华不答应离婚怎么办?”
“我开出的条件太好了,他不会不答应的。反而会感激我。”
四年恋爱,四年夫妻,孟翡对顾天华的了解超过他本人。
“孟翡,有必要么?”
赵乐水不解孟翡为何如此决绝。孟翡的身段向来柔软,顾全大局,怎么这次就钻了牛角尖?
孟翡抬起双眸。美容室的墙灯是古典的百合造型,像一个长了荷叶边的倒扣的碗,拢在孟翡被毛巾包裹的脑袋上,仿佛给她罩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在赵乐水讶异的目光中,孟翡掀起上衣衣摆,拉过赵乐水的手,按在小腹上又缓缓来到腰侧。
“是不是很硬?像块石头。”
赵乐水点点头,喉咙发涩。
“一个月 7 到 12 针促卵针。除了促卵针,每次移植后还要打黄体酮针增加孕酮。”
“你看,这里的针眼还没长好,这里又扎一针。你摸摸……”
孟翡抬起头,不让泪水从眼眶滑落,“这些都是为了他挨的。乐乐,这不是针孔,这是弹孔。每一针都是他往我身上发射的子弹。你让我怎么不恨,怎么不恨……”
赵乐水忍不住流下眼泪。
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作为女性的本能让她对孟翡的痛楚感同身受。
孟翡缓缓地仰躺下去,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的四个角是小天使的石膏像,有的吹喇叭,有的弹竖琴,还有一个丘比特拿着把小小的弓箭,箭头恰好对准孟翡心脏的位置。
孟翡把手搭在胸口上,刚才美容师说要帮她按摩淋巴被她拒绝了。这两天胸部越来越疼,孟翡不得不服用止疼药,不然晚上根本睡不着。
午夜梦回时刻,孟翡一手捂着肚皮,一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像是神话故事里受到诅咒的女人,丈夫和他的情人给她下了魔法药水。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和躯干逐渐石化,最后变成一座冰冷的石膏雕像,被人敲断手脚,扔下万丈深渊。
“顾天华错就错在他一边求我为他生孩子,一边却嫌弃我为此变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转头去拥抱别人。”
顾天华算得太好了,把妻子当做养育胚胎的工具,炫耀身家的门面。转头在情人那里寻找肉欲和精神的满足。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感情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条。
孟翡顿了顿,咬着牙笑了起来,
“他和白晓妍,都得下地狱。”
……
顾天华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眼神阴鸷。
他斜眼望着穿着浴袍的白晓妍端着葡萄酒杯像只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眼角眉梢浸满无法掩饰的快乐。
白晓妍当然快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两个人的关系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更想不到孟翡会主动提出要和顾天华离婚。
当顾天华的母亲和妹妹闯入包厢的时候,白晓妍头脑一片空白。孟翡进门的刹那,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然而伴随恐惧而生的,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快感从心脏快速蔓延到手指和足尖的末梢神经,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白晓妍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喜极而泣”。
白晓妍记得很清楚,去年年末的尾牙宴后,顾天华带自己的销售团队去酒吧续摊,问她要不要一起。
为了组织这次年会,白晓妍足足忙碌了两个月脚不沾地,明明已经累得眼皮打架,却在看到顾天华微微勾起的眼角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时间来到后半夜,酒过三巡后,这个平日里在同事和客户面前永远都精致稳重的男人对白晓妍敞开了心扉。
双手拢着威士忌酒杯,顾天华低头在暗色的灯光下细碎地诉说成年男人的心事。
他絮絮叨叨地提起公司业务转型的困难,提到苦于无法增加团队的凝聚力,提到竞品对市场的冲击。
两根调皮的刘海从他的头顶垂下来,总是微微吊起,显得潇洒又骄傲的眼角不知不觉间也放了下来,弯弯地弓起。
顾天华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往白晓妍身上靠,让白晓妍不由得想起她养在公寓里的那只血统名贵的金渐层猫咪,对外人横眉冷目,却会在自己面前敞开白色的肚皮。
脆弱的男人是那样充满吸引力。期间白晓妍两次按掉男友打来的电话,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机。
“晓妍,谢谢你。让我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到最后,顾天华轻轻地拍了拍白晓妍的手,醉眼迷离道,“这些话,我是不会对孟翡说得。”
正是这句话命中了白晓妍的红心。
孟翡,孟翡,孟翡,她从头一天加入海瑞保就有无数人在她面前以各种形式提到孟翡。
他们说孟翡没来之前,海瑞保只有研发和销售部,两个部门人员还相互交叉。后勤部门只有一个负责烧饭扫地的阿姨和一位外聘的退休财务,老板娘亲自担任前台兼出纳。千头万绪让老板束手无措,整个公司根本就是散兵游勇的状态。是孟翡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制定各种规定、守则,这才为公司的发展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