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爱情(17)
“你自己也喝了酒不是?”他先反问女主人。
“我什么量,你什么量,你自己不清楚么?”她站在客厅里,只差没有叉着腰。
“你什么意思?”他坐起来,脸上泛着点油光,目光炯炯。
竹音正从客厅隔断的镜面上瞥见自己满面油光,化了妆之后五彩缤纷的油光锃亮。果然午夜是面照妖镜,谁也不比谁好看。
她看他认真起来,觉得不该这么不委婉地欺负一个酒量不好的人,也许人家刚在酒局上被人欺负了回来,她兀自转圜道:“你要不要喝蜂蜜水?”
“要。”他大声回应,又靠回去,似乎觉得,竹音欺负他,现在他坐着不动,理直气壮。
不知怎么,竹音自己也这么觉得,举动上殷勤很多,还拧了把热毛巾来。她想起前两年,老秦常常半夜东倒西歪地回来,她都懒得出卧室看他一眼。不过后来他也不回来了!
这时,元钦从她手里接过玻璃杯来,灌下半杯,放下来时,见竹音自己也捧着杯子在喝。
“你喝得多么?干嘛去了?”他还是没好气的样子,质问的语气。
“寻欢作乐去了!”她坦荡道。
“奥,那我也去了一场。”他凝神看着她眼睛说。
“怎么样?好玩儿么?”
他摇头,“不好玩,喝不过他们,也没谈成。”他盯着她的眼神,瞬时熄了光。
“谈什么?”她对他要谈什么有兴趣,对于他喝不过他们,她早知道了。
“谈一个好项目,一个有前途的项目,手语手套的项目……”他说着说着,垂下眼皮,眼底涌出明显的失望,“可惜没谈成。”他最后说
她听着,没什么反应,见他抬头来,就扬了扬下巴示意,劝他再喝点儿,蜂蜜水。
他于是一口干了。
他们沉默对坐着,竹音只顾捧着玻璃杯。
“我在这些事上,缺乏经验,以前参与得太少。”他反思着,勾着头,带着无尽遗憾的意味。
她仍旧没说话。
他抬头来看她,似乎是想听她说点什么。她少有的,真的说了两句。她说:“谁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嘛,都是缺这缺那的,你见过的,面面俱到的人,他们缺心眼儿。”她断言。
她说完站起来,边走边看自己的毛拖鞋,还是应该去洗个脚,把明彩的一片心意糟蹋了。她这么想着,先去画室,把上次给姗姗用的盖毯拿出来,又返回客厅,递在失意的元钦手里。
他们视线相交,她眼神看了看沙发扶手,示意说不用枕头,她这沙发精挑细选的,适合倒头就睡。
元钦无声。
她转身回房前,提醒他:“早点睡,走时别来跟我道别,我可有起床气。”她可不做人失意时的安慰剂,哪怕这个男人还行。
他依言躺下,盯着她家的天花板,眩晕,耳边是她在浴室哗哗放水的声音。
隔天一早,他回家,果然没来打搅她。姗姗和阿嫲也习惯了他有时在学校宿舍住,方便管理学生,大早上见他回家,也都视而不见。
竹音一整天没出门,因为她果然感冒了,唉……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她想,以后这种要命的酒吧局,她还是不去了,身子骨受不了。
她本来在床上躺着,躺腻了,又挪到客厅沙发上躺会儿,举着手机,看日期。一看,快要过年了,更心有戚戚。觉得自己俨然卖火柴的小女孩,将要冻死在圣诞前夜。小女孩!她自己在心里乐了一会儿,老女孩儿吧。
她下午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门外动静,阿嫲粗糙的说话声:“我那盒艾灸带了么?哎呦,我再回去看看,在我床头的斗柜里。”
“带了,我看着你放箱子里了。”姗姗不耐烦的声音。
“没事儿,妈,要是忘了什么,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回去,又不远。”元钦叮嘱的语调,似乎在下楼,咚咚锵锵的锅碗瓢盆声。
竹音鼻子堵着,晕头晕脑,什么声响,在她脑子里都没留下什么印象。等再次睡醒时,觉得头重得厉害,自己挣扎着起来,在小药箱里找东西,翻出耳温枪来给自己量了量,举着的那一刻,像是要自杀,不出所料,发着烧呢!
她蹲在药箱前面,在里面一通翻,倒霉玩意儿,没有一个退烧的药,找到一盒小孩子用的冰冰贴,聊胜于无,她立马给自己贴上。
觉得差不多了,力气耗尽,马上又挪回沙发里。糊里糊涂地给自己点外卖,想喝小米粥,又顺便买了药,关于买哪种?她又眯着酸胀的眼睛挑选半天,两眼冒金星,选择太多了也着实累人,能把一个发了烧的中年妇女累翻。
中年妇女烧得神志不清,外卖送来时,她起不来,让人家放在门口,她想缓一缓,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