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爱情(64)
偷了人的被骂,被偷的人家找上门,都是耳熟能详的小事儿。像镇上元宵节,满街上挂花灯游园,中秋节搭戏台子唱戏,让人喜闻乐见的热闹把戏。
真美睡足了,精神奕奕地等着人来对战,在前院里来来回回晃悠,嘴里哼着“花木兰”的小曲儿。
傍晚忽然乌云密布,眼看着要下雨,真美站在院子里闻到闷热的草木泥土气,她走回客堂。
手机响了,是仁杰。他在电话里说:“我厂里请了几天假,回三沙一趟,阿美,你不用等我。”
“谁等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她说。
“等我从三沙回来,我回你那儿,吃热汤面。”他停了一会儿,说。
“嗯。”真美本来想说,你爱回哪儿回哪儿去,我不管,不过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没说,只点了点头。
等挂了电话,她就近坐在一张长凳上,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外面平地卷起一阵大风,豆大的雨点紧跟着落下来。“七姑,外面下雨了!”她扬声大叫。
满镇子的风雨,漫天漫地。
真美和店里的住户一起,站在门廊下看了一会儿雨,没什么趣儿,自己上楼去了。上楼的背影有些萧索,她忽然失落,没了对手的落寞……
还不来,等人就让人着急,等对家更让人急不可耐。干架的劲头,像壶开水,放久了怕凉。
这一放,直放到夜里快十二点。因为今天下大雨,真美院子里没有烧烤派对,她靠坐在床头上,抱着手机看小视频,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这哪是等仇家,简直相当于在等情人儿。
她又滑了一下手机屏幕,看一个村里的女人烧菜,看得眼皮打架。自己说服自己,不等了,我要睡了,大不了明天再等!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楼下院门的动静,有人在用意啪嗒铁门,“邦邦邦”急促的响声,“开门!开门啊!”女人的声音。
没错!是郑丹红那肥婆的叫声。
这时候才想起来找老公!哼!
真美一骨碌爬起来,抖擞了精神,一路“啪啪”地开着灯下楼,冲到前院,风雨正紧。她叉着腰,站在门廊下,把院门上的大灯也打开,到处白亮亮。
“开门,打开门。”丹红站在雨水里,满身滴答淋湿透了,大叫着,摇门撼窗:“仁杰,许仁杰,你给我出来,你个混蛋出来,小水不行了,你快出来,我不打你,你快出来……”
真美这时仍气势汹汹,昂扬着下巴,她世界里最恶毒最有杀伤力的话,她都想好了,攒好了,要骂出口了。忽然听到她说,“小水不行了!”谁?谁不行了?是那孩子么?
她们隔着个不大的院子,满院子的风雨。她站在门廊下不动,看她在铁门外嘶吼着哭叫。
她想,她摇不开那道门,她今天特地叫端叔加固过。
“仁杰、仁杰……你出来,你回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出来,我不打你了!”她还在叫着,“小水要死了,要死了……”
真美站着,听见身后有人走出来,被吵醒的游客,有人下来看热闹,立在她身后,嘁嘁喳喳地在说话。
门边立着把黑雨伞,真美没拿,她迎着风雨走出去,大喊着,隔着铁门:“你男人不在这儿,别在这儿喊了!”
“放屁!不要脸的破鞋,你放屁。趁早让他出来,他儿子要死了,放他出来,你个臭婊子,你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她骂热了嘴,停不下来,最恶毒的话、最有杀伤力的话,从她嘴里不断蹦出来。
“嚯啷”一声,真美把铁门打开了,拉开来,敞得大大的,“闭上你的臭嘴,死肥婆,你上去搜,搜出来,我伸着脸让你打。要是没有,你别去救你儿子,你跪在这儿让我打!”
这么大动静,叫嚷得周围几家都亮起了等,碍着雨势,只好站在门廊向伸长了脖子看,只有阿邦娘,趁着大伞,穿着睡裤走来了,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劝架。
丹红像是海里刚捞出来的水獭,冲进铁门里,伸手要推真美一把,被她轻巧的一偏身,让开了。
真美站在雨里,指着她鼻子:“今天这是在老娘地盘上,让你进来,你搜个够,过了今天,你再敢来,别怪老娘不客气,用刀用枪,你不怕就试试!”
“别别别,别急了,伤了谁都不好!”阿邦娘站在中间说。
“你们奸夫淫妇,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丹红骂着话,往门廊一步跨上去,冲开里面看热闹的几个人,真的昂着头上楼去找,一路哭叫着,像头落魄的母狮。
真美仍旧站在雨里,淋湿的衣裳裹在身上,显出妖娆的好身段,可惜这时没人来欣赏,她自己也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