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晚，她有些反常。

很久之后，唐清沅回忆这一晚的无理要求，她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肖恩的感情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已经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外人。她不怕麻烦他，且她知道他也不怕被她麻烦。这样的情感突变，稍微敏感的女性都会注意到。但疼痛和连日的疲惫让她放松了警惕。这让她在日后后悔不已，后悔没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

此刻，懵懵懂懂的唐清沅对着隐在烛光下的肖恩说：“我们来玩普鲁斯特问卷吧！”

“唐，你不会无聊到要玩这种老土的法国沙龙游戏吧？”肖恩无奈地将脸挪到烛光下，好让唐清沅看清他脸上的那一点点不屑。

“这可是有名的灵魂大搜索。”唐清沅搂紧热水袋，虽然是夏季，可是接连的台风暴雨却让气温一夜回到了秋天。

“我已经是个赤裸裸的思想摊在你面前，你还嫌看得不够深入？”肖恩故作轻佻地送上一个暧昧到极致的眼神。

“如果你嫌老土，我们可以再加点中国元素。我们中国有个游戏叫真心话和大冒险。”唐清沅不理肖恩的逗弄，顺溜地将大学寝室里的热门游戏介绍给了肖恩，“所以，我们就用普鲁斯特问卷来玩真心话和大冒险。”

肖恩摊开双手，“如果我拒绝，你会哭吗？”

“不会！”唐清沅将身体向前一倾，双手合十，“我会默念达摩《金刚经》替你超度。”

肖恩苦笑，“你赢了！”

“来来来，第一个问题。”唐清沅回忆了一下普鲁斯特问卷的第一题，“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么样的？”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完美的东西？”肖恩不屑一顾，“这个问题太不严谨了。”

“这只是一个假设。”唐清沅说，“科学的最初不也是建立在大胆的假设上吗？”

“好吧。”肖恩低头想一想，“那应该是一种没有遗憾又无所畏惧的状态吧。生活在那种状态下的我，应该是最快乐的。”

“可人活着，或多或少都会有遗憾——”唐清沅反驳。

“是谁说这只是假设？”肖恩轻轻咳嗽一声，好笑地提醒她。

唐清沅忍不住笑起来，自己又不知不觉较起真来，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最欣赏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唐清沅知道这个问题，她问得颇有自己的小心思。

“男子汉气概。”肖恩认真地说，“我欣赏拥有男子汉气概的女性。”

“就是女汉子？”唐清沅哑然。

“对，就是你这样的女汉子。吃得比男人多，活得比男人糙。”肖恩摆出一副敬仰之至的模样。

唐清沅立即知道上当，“女汉子总比像女人一样小心眼的男人强。哼！”

末了这个哼字，拖得长长的，尾巴直翘上天了。

“第三题，你的初吻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什么情况下和谁一起发生的？”唐清沅不依不饶地决定将他一军。

“喂，这不是普鲁斯特问卷里的题目！”肖恩抗议。

“这是真心话大冒险里的必问题目！”唐清沅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谁让你惹到女汉子。”故作凶悍的脸上，有着孩子气的娇憨。

肖恩看着唐清沅忽然之间又恢复了生机的样子，不由有些恍神。

她笑得那样心无城府，毫无顾忌地露出整齐白牙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初吻。

那个幽暗地下室门口，他与茉莉的初吻。

那个生涩的、带着复仇与戏弄性质的初吻。

它不像别人的初吻那么纯洁神圣，甚至不带任何春心萌动的悸颤。

它是一段让人想起，便如被蛇吻过一般，冰凉湿滑的回忆。

他听见自己说：“我可以选择大冒险吗？”

“可以啊！”对面的姑娘几乎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让我好好想想让你做点什么好呢？”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初吻他不介意回答，那她就问初夜，总之要问到他投降。

于是——

她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看着唐清沅眼睛里突然迸射出的、贼亮的精光，肖恩大呼上当。

“愿赌服输。”唐清沅得意忘形地拍了一下肖恩的肩膀。那只拍向肩膀的手，毫无滞涩地穿过肩膀，落了空。

唐清沅又觍着脸笑，“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那可以抵消吗？”肖恩的唇边不由自主地便带上笑意。

“当然不能！别忘了，我上次给你看我的邮件，你答应过要为我做一件事。”

“五秒钟之后，你想不出，游戏就结束！1、2、3——”肖恩忽然使诈。

“想到了，想到了——”唐清沅急急吼吼地举起手，生怕肖恩数到了5，“你表演个时装秀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