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妈妈人呢?怎么会允许这么诡异地改名字? ”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妈妈只能出去工作了,连女儿的面都见不 上,女儿的名字还算问题吗?”
“恕我直言,你家穷到出去工作连面都见不上的地步了吗? ”
“主要是赌气……”溪川突然想起什么,没再说下去,“你这么关 心我家,有什么企图?”
终于醒悟过来了吗?你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长,几乎连祖上家谱都要 和盘托出了。
新旬知道她起了戒心,只好笑笑,不再追问。
又走出几步,溪川才放下敌对情绪,重新捡起话题,“名字,是姐 姐提出要改的。”
“什么理由? ”
“她希望有个和以前一样的家。”
“幼稚,无用的幻想。坏掉的娃娃要修好,断掉的发卡要粘好,明 明家里死了个人,再来个人改个名字就能和以前一样? ”
“明明已经没有父母,却称呼伯父伯母为父母的我,不也是这 样吗? ”
新旬无言以对。
“娃娃为什么坏掉,发卡为什么断掉,人为什么会出意外,根本毫 无征兆,连最基本的道别都做不到。”溪川流露出古怪的笑容,“如果 连这点幻想都没有,哪来的动力活下去呢?”
原因就在这里吧?
一个人只有高兴和愤怒两种情绪,因为她不敢有第三种。
已经触及死亡话题,新旬觉得那并不是自己能够拯救得了的部分, 以他和柳溪川的亲疏程度,毕竟没有人生轨迹相交、重叠、一起毁灭的 觉悟。
他决定收起好奇心,不再深究。
此后很长时间,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柳溪川。
但因为同班的缘故,新旬总忍不住留意柳洛川。
柳洛川和柳溪川性格迥异,是个不太活跃和张扬的人,可以用老实 稳重来形容,除了不愿出风头和考试失利两点,再无其他反常之处。不 知是否多心,新旬有好几次觉得她在有意避开自己。
新学期开始后,艺术课中的一项作业是分成七人小组做衣服。新旬 和柳洛川正好分到同一小组,涉及必须共同设计衣服、买布料、剪裁和 缝纫,交集才慢慢多起来,但也没有比其他组员更多。
直到有一天,正在按照纸样剪裁布料,新旬不经意瞥见柳洛川用左 手拿着剪刀,起初也只是随口一提,“哦?你是左撇子? ”
“怎么可能? ”柳洛川立刻把剪刀换到右手,“只是因为刚才剪刀 放在左边,所以从左边拿过来了。”
哪里仅仅是拿过来?新旬分明看见她已经动手剪了很长一段距离。
而剪刀换到右手后,很明显她的动作慢下来,剪得也不如之前工整。 左撇子并不奇怪,这反应倒有点奇怪。
男生仍没有太当回事,一边做着手里另一块布料的剪裁,一边说 道:“很多人觉得左撇子是一种缺陷,其实并没有证据支持这种看法, 非要把左撇子拧成右撇子没必要。人的利手性是天生的,左撇子在人群 中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十几而没有遭到淘汰,存在即合理。惯用左手和惯 用右手的人在智商上并无差距,左撇子在语言、数学、音乐和竞技运动 方面更占优势,只是由于工具大多是为右撇子设计的,左撇子使用起来 稍有不便罢了。”
柳洛川的视线从手中的布料转移到新旬身上,微笑着,“可我本来 就不是左撇子,更不可能拧成右撇子。吃饭、写字、接东西,你什么时 候见过我用左手呀? ”
男生抬起头看向她。
微笑得相当不自然。
这就更奇怪了,天生左撇子有什么可否认的?
新旬之所以这么了解,不过是因为亲戚中有个表妹惯用左手,而 姨妈就觉得是缺陷,从小就强行把她拧过来。发现这件事后,虽然新旬 并不想花时间听倾诉,表妹却总是谈起为了改变利手性所克服的种种困 难,从不否认身为左撇子的曾经。
“吃饭写字倒是不难,多加练习就可以了,反倒是没重视的小细节 容易暴露,我预备班那年上劳技课做模型时才发现自己连续好几天在用 左手剪纸,谁会去特地训练右手剪纸呀?想也想不到。”表妹曾经就这 么说过。
此后几天,新旬留意观察,柳洛川确实吃饭、写字都熟练地使用着 右手。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惯用右手。艺术课做衣服的速度远远落在其他 小组之后,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柳洛川在拖后腿,她总是用“笨手笨脚” 自嘲来蒙混过关。
真是偏执到一定境界了。
就知道和太聪明的人有交集就会节外生枝!
柳洛川躲开夏新旬犀利的视线,感到筋疲力尽,又一次陷入悲观 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