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宜去世后,我调查过一切有可能的嫌疑人。
当然,也去便利店,见了那个店员。
所以——
他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在白杨街呢?
我跟踪找到他的住处。
“什么?你想问隔壁的房子能不能出租?”
被我搭讪后,他邻居露出复杂的表情。
“是。”
我说着早就打过数遍腹稿的开场白:“我从外地来江城工作,听说这边房价便宜。那栋屋子看起来不错,可惜屋主不在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您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出租吗?”
“那一家……”
邻居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要适当露出一点懵懂和期许的神情。
于是他继续为我解释:“那是凶宅,没必要住。”
掌握人与人交往的心理,套话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邻居口中我了解到,那栋房子的女主人杀死男主人后自尽,留下一个性格孤僻的儿子。
我捧场地睁圆眼睛:“天啊,她为什么要……”
“谁知道?”
邻居说:“那男的不是好东西,一喝酒就打老婆和儿子。”
独居,夜行,家庭暴力受害者,与陈幼宜有过交集。
我抓到他了。
我懂得适可而止,为了避免遭到怀疑,没问邻居更多。
每夜的踱步,变成了在那栋房屋旁边耐心蹲守,早上七点钟,我看见那人离开家门,坐上地铁。
感谢早高峰,让我隐没在人潮,哪怕尾随在他身后,也难以被察觉。
我看着他,走进便利店。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报警吗?最近江城人心惶惶,警方接到了不计其数的无效报案,焦头烂额。我没有任何决定性证据,非但不会引起重视,恐怕还要被训斥妨碍公务。
再说,连我自己也无法百分百确定,他就是要找的那个人。
隔着玻璃门,我站在便利店外遥遥打量他。
一个年轻人,和犯罪侧写如出一辙,因为童年时期饱受父亲的暴力压迫,渴望反抗,渴望掌控,也渴望被认同。
是他吗?
我决定亲自去探寻。
就在当天,我买下几套浅色系羽绒服和内搭毛衣长裙,在便利店附近报了个素描补习班。
这是最容易接近凶手的打扮,也最能激起他的征服欲,让他放松警惕。
不能急于求成,第一次见面就主动搭话,必须先去便利店购物几回,让他熟悉我的脸。
直到一次混混闹事。
这是个多好的时机,我告诉自己,开始吧,一切准备就绪。
陈幼宜的具体死亡时间难以推断,腕上手表受损严重,停留在八点零五的位置。
手机屏幕在羽绒服袖口亮起幽蓝的光,我看了眼时间便摁灭,迈步走进便利店,带进一阵刺骨的风。
现在是晚间八点零五分。
第28章 姜柔
我的计划很简单。
凶手轻视女人,却又渴望得到女人的认同与顺从,我以他最为期盼的形象出现,足以接近他、让他卸下防备。
相处时,我将成为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体贴温柔,天真友好,随时随地保持善意的笑。
听起来很耳熟对不对?
我也是在计划成型后才发觉,这像极了陈幼宜。
……
我太孤僻了。
社交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想和逻辑打交道,这辈子没交过几个朋友。
这样的我,要怎么创造出一个鲜活的、富有亲和力的、能迅速博取信任的形象?
陈幼宜是最温柔的人。
我身体不好容易着凉,她在冬天养成了习惯,出门前必须检查我的围巾戴没戴好,如果没有,就一边帮我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一边无可奈何地劝诫:“又想感冒吃药吗?你不是最怕苦?”
陈幼宜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她记得我的喜好、忌口和小癖好,降温的日子,我能得到几片她送的暖宝宝。
聚在一起看恐怖片,她见我害怕,总要在我耳边放《好运来》一类喜庆的歌。
陈幼宜是最讨人喜欢的人。
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坐着发呆,我也不觉得腻烦。
我本能地亲近陈幼宜,因而在潜意识里认为,没人不会亲近她。
嘴角上扬的弧度要更柔和,说话的语气要更有朝气,待人接物的态度,要更亲切大方。
在尝试接近凶手的过程中,我也渐渐接近了她。
这很难。
曾有几十上百遍,我站在宿舍的镜子前,观察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回想有关陈幼宜的一切。
高中跑操,我被冷风吹到感冒。
是陈幼宜扶我去医务室打针吃药,把手贴在我额头上:“头疼吗?有眩晕感吗?身体发烫吗?”
我像她一样拧眉,镜子里的人刻意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