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是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字迹清隽有力，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窗外的梧桐树。许念把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自己的书包夹层里，像藏了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落在她的脚边。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快到小区门口时，忽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

是江熠。

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走在路灯下面，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许念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进小区大门。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跟上去。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许念看见江熠在3号楼和5号楼之间的岔路口停下，转身走进了5号楼的单元门。他的脚步很快，背影消失在楼道阴影里的瞬间，许念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原来真的是邻居啊。

她走到自家单元门前，摸出钥匙的时候，手指有点抖。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她却忽然停下了。

楼对面的5号楼，三楼靠右的那个窗户亮着灯。那是江熠的房间。

许念站在楼下看了很久，直到那盏灯熄灭，才默默地打开门，走进了自己家。

晚上躺在床上，许念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日记本，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一笔一划地写：

“今天开学了，我在班里看到江熠了。他是我的同学，也是邻居。我跟他打招呼，他没理我。”

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

“也许他真的没听见吧。”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日记本上，把那行字映得格外清晰。许念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慢慢蜷起腿，把脸埋进膝盖里。

其实她知道，他听见了。

第二天早上，许念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出门。她站在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假装系鞋带，眼睛却一直盯着5号楼的单元门。

六点三十五分，江熠走了出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书包，步履匆匆。许念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攥着书包带，看着他越走越近，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带起一阵风，许念才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早上好，江熠。”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刚说出口就散了。

江熠没有回头。

许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慢慢迈开脚步，跟上他的方向。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念走在江熠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慢慢靠近，又慢慢分开。

她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她可以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从高中的清晨，一直走到很远很远的以后。

只是那时候的许念还不知道，有些距离，不是靠脚步就能缩短的。而有些再见，一旦说出口，就需要用很多个夜晚的眼泪来偿还。

第2章 晨光里的拉锯战

清晨六点半的阳光像被稀释过的蜂蜜，懒洋洋地淌过老旧居民楼的窗沿。许念把最后一口豆浆吸进嘴里时，对面楼的防盗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她家窗台上那盆多肉植物的叶片都晃了晃。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江熠。那家伙永远像被谁在后头撵着，走路带风，关门能把楼道声控灯震亮三层。

“念念，快把书包背上！” 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擦碗布，“刚瞅见江熠他妈在楼下呢，说让俩孩子一块儿走，路上有个照应。”

许念慢吞吞地抽出书包带往肩上套。帆布书包洗得发白，边角磨出毛茸茸的絮，她总爱用手指抠那些线头，像是能从中数出时间的刻度。

“知道了。” 她应了声，目光落在桌角的玻璃瓶上。里面泡着三颗昨天捡的梧桐果，圆滚滚的像小灯笼，是她放学时蹲在路边看了十分钟才挑出来的。

“磨蹭什么呢？” 妈妈过来敲了敲她的背，“江熠那孩子性子急，别让人家等。”

许念把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侧袋，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怕晃碎了，还是拿出来搁在书桌抽屉里更稳妥。她这一番折腾，楼下已经传来江熠他妈中气十足的嗓门：“小熠！等会儿念念！跟妹妹一块儿走！”

紧接着是少年含混不清的嘟囔，隔着两层楼都能听出不耐烦。

许念拎着书包下楼时，江熠正斜倚在楼道口的老槐树上。他穿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阴影遮着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巴和一截线条利落的脖颈。晨光落在他脚边，把白球鞋的影子拉得老长。